卡萨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虚空混沌的沉定。
“没错。”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似乎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如果苏铭这小子,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特殊性,触碰到完整的世界权柄。”他的话语顿了顿,那双纯粹黑暗的眼眸中,竟翻涌起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
“基兰,你就出手。”
“穿过时间长河,将那枚完整的世界符文,连带着苏铭一起直接带回地元星!”
此言一出,基兰那本就半透明的幻影,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空间的侵蚀之力撕碎。
他背后的时钟指针,虽依旧静止,但表盘上那些古老的刻度,却泛起了不稳定的光晕。
卡萨丁的语气,让基兰的幻影闪烁不定。
那不是寻常的坚决,而是一种濒临悬崖的孤注一掷,一种将所有筹码推上赌桌的疯狂。
基兰心中一沉。
他明白,这位老友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虚空意志的侵蚀,已经开始动摇他灵魂的根基。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卡萨丁就会彻底失去自我,成为这片污秽之地真正的君王,一个没有思想,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怪物。
到那时,他们谋划了百万年的“登神”计划,便会彻底暴露。
悬浮塔与虚空之地,必将爆发第二次全面战争。
而这一次,失去了卡萨丁这个最强战力作为内应,悬浮塔的胜算,微乎其微。
“是不是太着急了?”
基兰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疑虑与纠结。
“苏铭现在还远没有成长到能够执掌完整权柄的地步。”
“我强行出手,先不说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旦动手,地元星的位置将彻底暴露在悬浮塔与虚空之地的视野中。”
“我们的计划,也必然会被凯尔他们四个察觉。”
基兰的幻影微微摇晃。
“到时候,我们便真的,绝无退路可言了……”
卡萨丁听完,竟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像是无数砂砾在互相碾磨,让周围蠕动的血肉大地都为之颤抖。
“退路?”
他反问。
“吾友,从我们启动计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站在悬崖上了。”
王座上的身影,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同样被宇宙尘埃所覆盖,看不清皮肤的纹理。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是更加深沉的绝望。
“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能感觉到……沉睡的女皇,就快要苏醒了……”
“女皇”二字,仿佛拥有着某种禁忌的魔力。
基一出口,整个虚空之地那些刚刚平息下去的低语与嘶吼,瞬间又一次响起,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乱、都要充满渴望。
基兰的幻影,彻底凝固了。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作为时间权柄的执掌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卡萨丁这番话的份量。
女皇苏醒,意味着虚空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统一意志,发动对所有已知维度的最终侵蚀。
到那时,一切计划都将失去意义。
等待,等苏铭慢慢成长,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可卡萨丁等不了。
虚空也等不了。
他这个时间的掌控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被时间所束缚,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赌,还是不赌?
一条路,是温水煮青蛙,眼睁睁看着卡萨丁被同化,计划败露,最终迎来一场必输的战争。
另一条路,是现在就掀翻牌桌,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苏铭这个最大的“异数”身上,赌一个渺茫的、一步登天的可能。
良久。
基兰那不断闪烁的半透明幻影,竟奇异地稳定了下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所有的纠结、犹豫、不安,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不再沧桑,反而透着一股锐气。
“与其继续这样小心翼翼地引导,最后被动地走向灭亡。”
“还不如……现在就‘下猛药’,陪你一起赌上这一把!”
话音落定,基兰的幻影不再多言,背后的时钟指针轻微一颤,整道身影便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这片扭曲的混沌之中。
王座之上,卡萨丁重新闭上了双眼。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只是,覆盖在他身上的宇宙尘埃,在基兰离开后,又簌簌地落下了一层。
露出的,是一小片深紫色的、布满了裂痕的甲壳。
那裂痕深处,有微弱的光,在执着地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