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那会儿,徐达高烧的消息传进来,朱元璋当场就把手里的奏章给摔了。
“高烧?!”
“不是说稳住了吗?怎么又高烧了?!”
老朱眼珠子瞪得溜圆,像头被惹毛的狮子,在殿里来回踱步。
“那个陆知白!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咱把徐达交给他,他就是这么给咱治的?!”
怒吼声震得窗子都嗡嗡作响。
旁边侍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脑袋恨不得埋到地缝里去。
马皇后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看到这阵仗,眉头微蹙,却没慌乱。
她挥手让宫人都退下。
“重八,你又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马皇后把参汤放到桌上,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咱能不发火吗?!”
朱元璋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马皇后,脸上焦躁难掩。
“徐达!那是徐达啊!”
“那小子割肉,用怪药,现在人烧得都快不行了!”
“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的柱石……”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马皇后走到他身边,轻轻替他抚平龙袍上的褶皱。
“驸马那孩子,不是胡来的人。”
“你忘了?这些年来,他主持救治多少人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
“要不是他,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朱元璋一怔。
脸上的暴躁稍微收敛了些。
是啊,当初妹子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也是这小子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救回来的。
可……
“那……那病都不一样!”
老朱梗着脖子,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割肉啊!听着就瘆人!”
“你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还怕听这个?”
马皇后嗔了他一眼。
“再说了,叶长春也在,据说是外伤圣手,小陆请他去,总不是瞎闹。”
朱元璋没吭声了。
但那眉头拧得死紧,显然没被完全说服。
接下来,整个皇宫的气氛都跟着紧张起来。
“派人去!”
“给咱盯死了!”
“每隔一刻钟,报一次!”
“不!半刻钟!不!随时报!”
老朱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于是。
从魏国公府到皇宫的路上,几乎是每隔一刻钟,就有一匹快马飞驰。
传信的太监、锦衣卫,像走马灯一样来回穿梭换了一拨又一拨,个个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怎么样了?”
“还没退烧?”
“体温多少?”
朱元璋几乎是守在殿门口,一看到传信的人影,就立刻询问。
得到的回答,一次比一次让人揪心。
“回……回陛下,还在烧……”
“叶……叶先生在用酒精和冰块降温……”
“太医们……说情况不妙……”
老朱的脸色越来越沉,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报——广智侯已赶到,正在处置!”
朱元璋脚步顿住,眼神复杂。
“报——开始物理降温!”
“报——体温……体温似乎有所控制……”
消息断断续续传来。
每一次,都像是在坐过山车。
朱元璋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又燃起希望,整个人备受煎熬。
马皇后一直陪在他身边,默默地给他添茶,偶尔轻声安慰几句。
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大道理都没用。
只能等。
等那个年轻的女婿,再次创造奇迹。
直到傍晚时分。
一个传信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皇爷!娘娘!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他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魏国公……魏国公他……热退了!稳住了!!”
稳住了!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
朱元璋猛地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把抓住那太监的衣领,几乎将人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爷,魏国公的热退了!广智侯……广智侯说,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太监语无伦次,但那份激动是真真切切的。
朱元璋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
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好……好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有些沙哑。
马皇后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声佛号。
她眼圈有些泛红,走到朱元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臣妾就说,知白那孩子,有分寸的。”
这一夜。
朱元璋一宿没怎么合眼,就在殿里坐着,盯着殿外漆黑的夜色。
马皇后陪着他,也没睡踏实,时不时劝慰几句。
朱标也闻讯赶来,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父皇焦躁不安,看着母后温言劝解,心里同样沉甸甸的。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难熬。
直到天色微亮。
一个跑得几乎要脱力的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嗓子都哑了。
“陛……陛下!娘娘!”
“稳……稳住了!”
“启禀万岁爷,娘娘!”
“魏国公昨夜安稳,今早叶先生查看,伤口……伤口开始愈合了!没有发炎流脓的迹象!”
他上气不接下气,但那语气里的狂喜,聋子都听得出来。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差点闪了腰。
他一把抓住那小黄门。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回陛下!千真万确!”
小黄门激动得脸通红。
“叶先生亲口说的!伤口没有再烂,开始慢慢长新肉了!国公爷熬过来了!”
熬过来了……
朱元璋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靠着椅背,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吐出了一晚上的焦虑、恐惧、担忧……
马皇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眶也有些泛红。
“我就说,驸马那孩子,靠得住。”
朱元璋抬起头,看着马皇后,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松了口气的朱标。
脸上那紧绷了一夜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
眼神里的后怕和庆幸,骗不了人。
“赏!”
老朱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
“传咱旨意!重赏驸马!重赏叶长春!还有医学研究所那些人!”
“都给咱重重地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