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脚商贼眉鼠眼地,小心翼翼打开纸包,露出那么一小撮黑乎乎的干根茎。
“瞅见没?这叫‘黄金草’!”
“萨满说了,这是长生天给咱草原的启示!”
“只有它,能把病魔鬼祟都赶跑!”
“啥玩意儿?黄金草?”
“长生天……降下的启示?!”
围上来的牧民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喘气都粗了!
“商人”一看这架势,手一缩,赶紧把纸包揣回怀里。
“我这也没多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这玩意儿在中原那边,抢得头破血流!”
“听说是神明赐福!关乎一个部落的气运呢!”
“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的!”
说完,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抬脚就要走。
“别走!”
一个老牧民猛地扑上去,一把薅住他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商人!你开个价!多少钱!我们换!”
“这……”
那商人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一脸“为难”。
“这可是神药……还关乎气运……”
“我给你两只羊!肥羊!”
“我!我把我家里最好的那匹小马驹给你!”
“我的弓!打猎的弓!再加十支狼牙箭!都给你!”
牧民们彻底疯了!
管他娘的什么药效!管他娘的是真是假!
“长生天的启示!”
“黄金草!”
“神药!”
“部落气运!”
这几个字眼,像一道道炸雷,轰在他们脑门子上!
这他娘的不光是治病了!
这是救命!是改运!是祖宗显灵了!
抢!必须抢到手!砸锅卖铁也得抢!
……
……
应天府,广智侯府。
陆知白修长的手指,在最新的密报上轻轻划过。
上面写着北边那些犄角旮旯的小部落,怎么开始发疯。
还有那“黄金草”和“长生天启示”的屁话,怎么传得有鼻子有眼。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呵。”
“掺点神神叨叨的东西进去,劲儿果然大多了。”
人嘛,脑子一热,信了邪,比什么都好使。
恐惧,再加上点摸不着的希望,再来点神圣的光环。
嘿,保管他再精明的人,也得半信半疑的变成傻子!
……
……
北元。
某个贵族的华丽大帐里。
一个穿着貂皮袍子的胖大贵族,眉头拧成了疙瘩。
本来嘛,榷场上那帮蠢货抢那破草根子,他看着都想笑。
可他娘的现在!
连他最稀罕的小婆娘,晚上睡觉说梦话都念叨!
说梦见长生天了,得弄点“黄金草”来保佑才行!
外头那些下人奴才,也他妈鬼鬼祟祟地嚼舌根!
说什么哪个哪个部落,就是得了“黄金草”,才躲过一场大灾!
“妈的!”
他终于忍不住了,烦躁地一挥胖手,肥肉乱颤!
“派人去!”
“多带牛羊!去他娘的榷场!”
“把那什么狗屁‘黄金草’,给老子换回来!”
“不管多少钱!听见没!”
怀疑?
狗屁的怀疑!
在“神药”和那虚头巴脑的“部落气运”跟前,那点疑心算个球!
……
……
山西。
大同。
某个卫所。
蓝玉“唰唰”地擦着他的宝贝大刀,刀锋映着烛火,寒气森森。
他听着手下人禀报北元那边的乱象。
“报将军!北元鞑子那边更乱套了!”
“听说为了抢一种叫‘黄金草’的破玩意儿,好几个小部落已经真刀真枪干起来了!”
“死了不少人呢!”
蓝玉擦刀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刀锋依旧雪亮。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屑,几乎是笑出声来。
“蛮夷就是蛮夷!”
“屁大点儿的事!”
“为了一把烂草根子,也能打得头破血流,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一群蠢货!”
“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草原上司空见惯的狗咬狗,上不得台面。
……
……
北元王庭。
脱古思帖木儿坐在汗位上,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底下,一个胡子眉毛全白了的老臣,正弯着腰,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大汗!那大黄的价钱,涨得太吓人了!”
“现在市面上,除了那玩意儿,几乎看不到别的明国货了!”
“明人太他娘的奸诈了!这明摆着是挖坑啊!”
“这是要用那破草根子,把咱们草原的牛羊家底都掏空啊!大汗!”
脱古思帖木儿心里何尝不犯嘀咕?
这事儿从头到脚都透着邪性!
可是……
他想想最近的情况。
那些平日里精明得跟猴儿一样的贵族,现在眼里全是红彤彤的贪婪和狂热!
耳朵里,全是帐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嚣!
什么“黄金草”!
什么“神药”!
什么“长生天启示”!
人心都他娘的野了!疯了!
连他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在背地里撺掇,让他赶紧加大本钱去抢“黄金草”!
脱古思帖木儿捏紧了拳头,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阻止?
妈的!现在还怎么阻止?
这火都烧到眉毛了!
要是现在强按下去,不让买了,会不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会不会连他这个大汗都压不住了?!
……
洪武十八年,新春。
茶馆里,酒肆里,人们唾沫横飞聊的,不是东家长西家短,而是热议着大黄。
“听说了没?北边鞑子为抢那啥‘黄金草’,眼珠子都红了!”
“谁说不是呢!价钱跟坐了火箭似的,一天一个价!”
“哎,哥们儿,你说咱们也倒腾点去卖卖?”
旁边人嗤笑一声,拿眼白瞟他。
“你想屁吃呢!”
“那是朝廷垄断的大买卖!”
“没瞅见城门口那阵仗?查得跟筛子似的,苍蝇都飞不过去!”
“轮得到你我?”
先前那人缩了缩脖子,悻悻道。
“唉,那玩意儿不是大黄吗?是药材啊!”
“这么瞎搞,往后咱们要用到咋整?”
“怕个球!治那毛病的药多了去了!”
“又不止它一个!”
老百姓啊,也就只能隔岸观火,咂摸咂摸滋味。
心里头羡慕嫉妒,嘴上骂骂咧咧。
真正能参与其中的,要么是消息灵通的商人。
要么,是有门路的。
……
正月里头,郑国公常茂的府上,那气氛,能冻死个人。
愁云惨雾!
国公爷常茂本人还在盖州卫,冻得跟孙子似的戍边。
家里头,他夫人,要生了!
可有点子倒霉。
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