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道与金乔觉皆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神色间未见多少讶异。
唯独孙悟空与陈坤听得云里雾里，满脸困惑。
马灵耀见陈坤疑惑不解，继续说道：“当年苍茫最后一次大战，我那三个孩儿为护荒界，义无反顾地冲于最前。”
“他们在苍茫之中浴血奋战，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说到此处，马灵耀的琉璃之身颤动不止。
“彼时的我修为未抵今日，却已连斩苍手一族六大圣皇，终引那族两大圣帝联袂而来。血战之下，不幸重创而遁。”
“但等彻底我摆脱追杀，寻到我的三个孩儿时，他们的魂魄已然濒临消散......”
“我痛彻心扉，拼尽全力想要救回我三个孩儿。”马灵耀的声音低沉下来，“可惜我耗尽最后的气力，也只能将我孩儿的三缕残魂带回荒界。”
“所以...严格来说，他们确实已经全都战死了。”
陈坤听到这里，脑子里浮现华光大世子的那张脸。
他忍不住追问：“那华光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一旁的孙悟空立马挤眉弄眼地插嘴道：“嘿嘿，这还用问？定是这老小子不甘绝了香火，所以又找了个婆娘，生了个崽呗！”
马灵耀横了孙悟空一眼，但并未立刻做出解释。
他反而张开双臂，朝着陈坤问道：“陈坤，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如何？”
陈坤仔细打量起眼前一团完全由风火交织而成的琉璃身躯。
他答道：“你现在就像是一团有意识的风火法则能量体。”
马灵耀轻轻点头：“你说的大差不差。”
他再次陷入了回忆。
“在我用尽所有方法，都无法复活我三个孩儿之后，于是我便做了最后的尝试。”
“最后的尝试？” 陈坤心中猜测纷纷，浮想联翩。
马灵耀顿了顿，继续阐述。
“而我那新的孩儿——马华光，乃以我三位旧子的残魂熔铸而成的一道新魂，最后再辅于我的寸寸血肉，炼形而生。”
“什么？”陈坤惊讶万分，心中不由对这份沉重的父爱肃然起敬。
他不禁联想到自己炼制嫦红衣的经历，更是感同身受：“我......很佩服你。”
马灵耀依旧愧疚表示：“身为人父，这本是分内之事。只是......”
“当我这个新孩儿诞生之时，我原以为能重获天伦之乐，谁知他不仅不认得我，就连我三个孩儿的记忆都未曾继承......”
说到动情处，几滴琉璃泪珠从那法则凝聚的面庞滚落。
陈坤听到这里，脑中电光石火，一念乍现。
“所以这就是大世子...他离家出走的原因？”
马灵耀点了下头，随后又摇头表示：“只能说有此缘故，但更多是我的执念逼走了他......这也是我来这里争夺九转还魂丹的缘故。”
陈坤顿时恍然，很多事情一下子自动串联出来。
“你？！你该不会是想用九转还魂丹复原你三个早已殒命儿子的魂魄，好让大世子......去死？”
马灵耀沉默了，但答案已经在沉默中得到了肯定。
“好一个父爱如山！”陈坤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份扭曲的执念。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华光大世子每每提及归家事宜便面露抗拒之色——原来他家中的老爹天天盘算的，竟是如何取他性命！
孙悟空听罢，对马灵耀反倒生出几分怜悯。
金乔觉依旧双手合十，轻诵佛号：“阿弥陀佛，痴儿怨父，作茧自缚......”
陈坤明白其中缘由，觉得自己倒是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这让他很不自在。
“既然你有如此执念，那怎么就突然想开了，反而就这么把九转还魂丹送给我了？”
马灵耀沉默之后，继续开口：“你别把我想得太伟大。”
他豁然解释道：“首先就是因为这颗九转还魂丹已经染上了沧海死气。”
“虽然按我如今修为不怕沧海死气的侵蚀，但是要完全祛除这丹上的死气却是无法做到。”
“如若强制服丹的话，那我绝了香火的概率非常之大。”
“其次，是因为我在还一个人情，一个老头的人情。”
“一个老头？”陈坤疑惑，他怎么都没想到马灵耀会突然提及一个老头，那这老头又跟自己有关系吗？
但另一边的金乔觉却是猛然双目一睁，多看了马灵耀一眼。
最后，他又盯着陈坤，似乎想起来什么。
“阿弥陀佛，华光大帝......你果然是个大义之人。”
陈坤灵光一闪，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失声道：“不会吧？是那个死老头？！”
马灵耀见状，琉璃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就是你了。”
他转头望向金乔觉，后者微微颔首，脚下忽现金色莲台。
张老道和孙悟空还没反应过来，同样被脚下突然出现的莲台托起，跟着金乔觉往远处飘去。
“诶？菩萨，咱们去哪儿啊？”
“菩萨，俺老孙还没听够八卦呢！”
金乔觉头也不回，只是轻叹一声：“阿弥陀佛，非礼勿听，人家不愿让我们听罢了......”
见金乔觉他们离开，马灵耀手上突然出现一个画轴，画轴自然打开，悬于陈坤面前。
陈坤看到画轴内容的第一眼，双目凸起，嘴角张得老大。
只见画轴上出现一男子——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画中的自己，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袭黑金帝袍着身，立于苍都之巅的一座祭天台上。
一双睥睨众生的眼眸俯瞰而下，脚下是一片万族俯首叩拜的画面。
这正是当年姽界苍都完工落成之日，他登临绝顶接受万族朝拜的场景！
“这...这不是...？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陈坤见到画里的内容，脑海的记忆不断涌现。
记得当年的自己正在举行祭天仪式，接受万族朝奉叩拜。
可是，这画面不该出现在这里呀。
马灵耀的手里怎么会有？难道是那死老头给的？
不错，很有可能！
毕竟那一天，是死老头最后一次去找过自己。
马灵耀的琉璃身躯泛起涟漪，画轴卷起，重新落回他手中。
“他说得没错，你果然认得这幅画。“
陈坤呼吸一滞，立刻追问道：“马灵耀，那死老头还跟你说了什么？”
此刻的陈坤，语气中的急切甚至超过了马灵耀。
马灵耀深深看了陈坤一眼：“你可知道，当初在苍茫绝境中，我能带着三个孩儿的残魂逃出生天，其实全赖他的暗中相助。”
“后来......”
“当我用尽所有办法都无法复活我的三个儿子，近乎彻底绝望之时，他又出现了。”
虚空静止，四周的空间乱流凝固。
“那时，他就带着这幅画。”马灵耀轻轻抚过画轴，“然后留下了一个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