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意识依旧浑浑噩噩。
直至某一天,她“看”见一群生灵在她所承载的世界上激烈厮杀、残酷争斗、相继死亡。
岁月更迭,死在她之上的生命越来越多。
她逐渐产生了一些原始的认知,并凭借本能,将那些逝去的生灵一一埋葬进自己的世界里。
随着埋葬的数量越来越多,她开始感到困惑——为何万物总要彼此残杀?
加上无数死亡的生灵怨念开始不断侵蚀她,使她渐渐生出一种本不该有的念头。
她开始主动将途经的一切生灵挽留、埋葬。
她希望生灵们不再自相残杀,只要安安静静地留在她的世界里,永远和平共处。
就这样,她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执意维系着一种绝对的、沉寂的和谐......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头的到来。
老头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感觉,她很是稀罕,于是像对待其他生灵一样,毫不犹豫地将老头也给埋了。
可不想那老头异常强大,最终反而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但老头最后没有毁灭她,反而赠予她一座漂亮的宫殿,说这是人居住的地方,并耐心教导她何为人世之善,何为为人之道。
老头他说,人乃万物之灵,拥有七情六欲。
若能成为人,便可体验世间千般情爱、万般愁苦与无边欢乐。
她听得心生向往,忍不住询问成人之法。
老头看着她默默一笑,随即将她带至宫殿最深处,指着一具躺在冰棺中的女人尸身,说道:“等你遇见一个能带走她的男人时,便跟随他去吧,他会帮你成为人。”
老头交代完本欲离去,但她却仍凭着那股深植于本能的念头,又一次试图将老头埋了。
结局与上次并无二致,老头再度轻易挣脱,并严厉地告诫她:若再这般固执,终有一天会招致大祸。
老头并未恼怒而立即弃她而去,而是以莫大神通洗去了她这么多年来积累的怨念,并出手化开了她偏执的妄念,将她重新复归于最初那一片纯真。
看着她恢复澄澈的模样,老头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一次给予她那种温暖如初的感觉。
随后,老头在她的世界中稍作一点布置,便洒脱地转身离去,唯独留下她一个,面对这无边孤寂。
此后,她不再主动埋葬过往生灵了,并将将以往所埋藏的一切,尽数压缩移至世界边缘、靠近沧海的一侧,用以抵御无尽沧海的侵蚀。
从此她有了另外一个念头——她不想沉入沧海了,她想成为人了。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她始终牢记老头的话语,默默等待着那个预言中会出现的人。
她就这样搁浅于沧海岸边,一直等,一直等。
其间,也曾有几个人类生灵,误入此界。
每一次,她都满怀希望地将他们引向宫殿,试图借他们之手打开冰棺,带走其中的尸身。
可惜,始终无人能成功开启冰棺。
没有感觉的她,做出了失望举动。
她也会略带顽皮地作弄他们——又将那些不听话的人埋了,只放走几个看得顺眼的人类。
等待仍在继续,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某一天,她的宫殿中终于再现人影:一个怯生生的红衣女人和一个戾气汹涌的男人。
她悄悄藏匿于暗处,窥视二人。
那男人气息太过危险,令她不敢靠近。
所以,她只好躲到昔日老头为她精心布置的一处隐秘阵法内,屏息观望。
她多么希望,其中一人能够取走冰棺中的尸身。
男女二人确实来到了冰棺之前,他们甚至还拥有开启冰棺的能力,但最终并未带走其中的尸身。
那男人更是强大无比,轻易破开了她所设下的埋葬之地,携女人扬长而去。
她无力阻拦,唯有继续等待。
希望似乎再次降临——那男人没过去很久便去而复返,携红衣女人再度踏入她的世界。
可男人未有片刻停留,转眼便再度离去。
她本应毫无感觉,又在那一刻,第一次朦胧地体会到了何谓失落,何谓孤寂。
等待,成了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直到某一天,一种新的执念于她心间悄然滋生——那是她,自己想办法成为“人”。
她常常守在冰棺旁,望着棺中那具遗蜕,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拥有那般人的形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开始尝试凭自己的力量打开冰棺。
不知努力了多久,仿佛执着终得回响——有一天,冰棺,竟真的被她打开了。
遵循着某种深植灵性的本能,她主动走入棺中,在那具仙蜕之旁躺下。
最后的最后......
当一个美丽女人从容地从冰棺中步出之时,她已拥有了人的形态,她成为‘人’了。
陈坤于无边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便是界灵的记忆。
当他看到这里,心中顿时了然界灵的起始过往。
可与此同时,他对界灵记忆中的老头,充满了怨念,忍不住暗骂起来。
这死老头,真是走到哪儿就能把坑挖到哪儿,这分明是又顺手甩给自己一个烫手山芋。
回想方才种种,陈坤仍心有余悸。
这次险些就在这阴沟里翻船,实在惊险。
然而,一念及这界灵所掌控的世界本源之力,他又难以抑制地生出几分心思。
他又转念一想,如今这界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意识——她已自己披上人皮,生出自我,灵智虽纯,却也不再是能轻易认主或被带走的了。
尽管现在的自己已经取走了嫦娥的遗蜕,可眼前的界灵,早已完成自我蜕变,不会傻乎乎跟自己走了。
他不由回想起昔日曾踏足这里,一时感慨当时真的糊涂。
那时的他初见冰棺中嫦娥遗骸,竟未动丝毫妄念,甚至一点想法都没有。
即便他身边唯唯诺诺的嫦红衣表现出明显的想法。
但那时的他冷酷专横,根本没给红衣任何的机会,便直接带红衣离开了。
若是当时知晓此地藏着一道界灵,以他那时的心性,必定会千方百计将其诱出,并强行带走。
毕竟那时的他一直在试图突破桎梏,摆脱苍天的诅咒。
如今看来,倒是这界灵命大,当年未曾主动现身,还知道隐匿。
虽说按他如今的眼界,单凭一道界灵也未必真能助他打破枷锁。
但当时的自己早已陷入魔怔,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若是当时的界灵碰上自己,恐怕早就身死道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