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汤汤水水泛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表面浮起模糊不清的草叶和疑似兽骨的残渣,一接触到皮肤,立刻泛起圈圈细密涟漪,逐渐沁出绿与紫调混合的颜色。
“好家伙,跟腌咸鱼似的。”
时逍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眼角余光扫过一旁正盯着自己的竹老也,立刻识趣地摸了摸鼻子,找了个略有空闲的边边,把江钰轻巧放了进去。
“不过确实该好好泡泡,小天才脸色都发青了,瞧着阴森森的……”
“咕噜咕噜。”
回应他的,则是竹老也按着几人头沉下水面发出的气泡声。
“锅煮”之法,乃驱散污秽、净身逐阴的一种古老手段。
通过高温煎熬,将凝滞在经络中的阴气慢慢熬软,引导其自体内向外散发,最终借由七窍吐出,由头顶冲破。
而江钰是什么人啊。
友善同门,尊老爱幼,有福同享,有难都当。自己要吃的苦,必然得让别人也尝尝味。
于是,趁着一次冒头喘息间隙,她尚未缓匀气,就先一步,麻溜地把啸风放了出来。
“???”
没有犹豫的空档。
一睁眼,啸风连懵带迷,就已经在锅里煮着了。
虽然老虎不怕水,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竹老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比脸还大的木勺子,这会儿正要去搅合啸风:“哎?他掉不掉毛啊?
“长老,呸呸,他现在人形呸呸,掉什么毛?呸呸呸。”
孟挽花冒头,立马闲不住接话,边说边无意识吐毛。
“……”
闻言,啸风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尾巴。
而江钰即便浮浮沉沉,仍坚持不懈地指着站在一边稍显局促的朝夕。
“咕噜咕噜……长老咕噜……还有咕噜咕噜……他也泡咕噜咕噜。”
“行,那边那个鲛人,叫朝夕对吧?”
竹老也有求必应,抬眼瞄了那边一眼。
“你是自己跳进来,还是我帮你一勺子?”
朝夕似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他虽也很想要和江钰一个锅里,但出于某些原因,还是先问了一句,嗓音温温的:“……一定要吗?”
“要!”
江钰扒着锅沿,及时探出头。
“我们都在那待了一样的时间,你要不泡泡,回来有什么事怎么办?”
时逍靠着锅边,也不怕热,嘴里跟唱戏似的拖腔学舌:“有~什~么~事~怎~么~办~”
自动忽略一边的回音,朝夕乖乖跳进了锅里。
不愧是鲛人。
水花都没溅起来。
但时逍还是打了0分。
“竹老也,孩子们一起煮就算了,这鱼啊动物啊都放在一起,真的不会影响药效吗?”
这两天一直在一起就算了。
回来还要再泡一个池子。
他摸着下巴,语气酸溜溜的。
“你就不能一个个给他们隔开?”
竹老也斜睨他一眼,眼皮一掀,慢悠悠来了一句:“咋个?你杀猪的时候还放菜呢,当时怎么不觉得影响味道。”
“哎,你这……”
“芜湖!!!”
锅里突然炸出一声欢呼,炸得两人一齐一愣,连空气都停了一瞬。
他们探头往锅里一看。
好嘛。
鲛人遇水泡发,放出尾鳍,通体水蓝中透着幽光,仿佛一整条夜海沉入锅底,铺满了整个锅底,如扇如浪,轻轻一动就掀起汤水一阵荡漾。
孟挽花等人眼疾手快,一跃而上,站在湿滑的鱼尾上,好不容易逃离了被药汤呛鼻子的苦海,终于可以正常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