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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营,窝棚。

“你说你那弟弟能成功么?”女掌柜十七大咧咧盘腿坐着,挠了挠脖子:“他还那么小,会有人听他的话么?”

崔盈低着头,专注地为小雀梳理着打结的头发,不时从枯黄的发丝间捉出一两只跳蚤。

“啪”一声,一只肥美的跳蚤便爆浆而亡。

“会成功的。”崔盈抬起头,笑了笑:“阿祀虽然年纪小,但连你都愿意帮他,不是吗?”

“我那是看在他刚刚有几分人样,怕打击他信心,不忍心泼冷水。”女掌柜撇了撇嘴,又说道:“可那些当官的都是老狐狸,谁会听一个八岁孩童的话?”

“这万一说错话惹怒他们,谁知道那些贵人会不会惩罚他,哎,说真的,你为什么不跟着走呢,好歹能照应着。”

崔盈揉了揉小雀的脑瓜,看着女掌柜含笑不语,十七被她看得颇有些不自在:“盯着我做什么?是我身上跳蚤多?”

崔盈摇摇头,笑道:“十七姐姐变了呢,居然会担心阿祀。”

十七切了一声,梗着脖子道:“这哪里是关心,就是随便问问...”

“放心吧。”崔盈轻轻打断十七的话,很是认真道:“阿祀会成功的,他有让人改变的力量。”

“你看营里的姐妹们,再看看我们自己,和从前麻木度日的时候相比,是不是,有了些许不同?”

“所以,要相信阿祀。”女孩环视诸女,语气坚定:“他一定可以把大家救出去的。”

.....

“某不相信。”一四旬左右的将领大刀金马坐着,看着眼前这八岁幼童,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天纵奇才,亦或是神仙转世,对某来说,都是虚的,府君信你,是因为他仁厚,但在某这...”

“你不过是个尚未断奶的小儿。”

澹明背着小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眼前这位接到命令后立刻赶来的范阳郡兵将领,嘿嘿一笑:“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计划太过冒险?”

“冒险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那就是说,这计划还是有可行之处,对吧?”

将领瞥一眼眼前孩童,淡声道:“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兵行险着未必不是一步好棋。”

“那将军为何...”

“因无此必要。”将领冷然道:“某非府君,无甚仁心,这数千女子生死与某何干,某只护范阳一郡百姓,为了素不相识之人冒险与蛮族交恶,一旦事泄,范阳必遭灭顶之祸。”

“你既然清楚如今世道艰险,就应该知道,真到了那么一天,刺使不会援手,诸州县府君亦只会作壁上观,待蛮族将卢氏啃食殆尽,他们自会来分一杯羹。”

“是故,冒险为其一,不信你为其二,不愿为其出头为其三。”说到这,将领盯住澹明,直言不讳:“莫要说什么将心比心,某早历尽此等事,能活至今全赖老府君相救,如今这条性命系于府君一人,为府君故,某何事不可为。”

澹明挑了挑眉,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道:“既然为了府君什么事都可以做,那府君现在已经允了我的计划,将军为何还要专程过来讨价还价?”

将领神色一滞,略显诧异地打量着眼前不及腰高的孩童:“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澹明寻了张胡床从容落座,笑呵呵道:“若是你真要拒绝,大可装聋作哑,或是拖延数日再复命,再不济,修书一封向府君陈明利害便是,反正时间那么紧迫,稍稍一拖,万事皆休,哪需要专门跑来一趟。”

“将军这时候跑过来,是希望能够为府君多争取点利益吧。”

呆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于眼前这小童的聪慧敏感,干咳了几声,将领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并非利益,只要不出兵,不参与此事,便是府君最大的利益。”

“但既然府君决心要救下那些女子,某自然不会抗命,只是...“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澹明:“要府君仅凭一个八岁稚子的谋划就押上全副家当,未免太过儿戏。”

“为府君计,断不能轻易应允,哪怕事后被府君责罚也在所不惜。”

澹明闻言眉头一扬:“那不知将军要怎样才肯出兵?”

“变数。”将领直勾勾盯着澹明,道:“某要见的是能扭转乾坤的胜算。”

“没有变数之前,某不会出兵,这两千郡兵乃是府君根基,更是范阳安危所系,不能折在这里。”

“即便要出兵。”他竖起三根手指:“某最多只能拨三百。”

“此数绝不可增。”

“三百少是少了点,但目标也小了,不易暴露,不过将军得保证你的兵是精锐,至少要敢冲。”澹明捏了捏下巴,道:“计划能不能成,你们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将领淡声道:“放心,某帐下儿郎虽不及禁军骁勇,但也不是周边寻常郡县兵可以媲美,要说正面击溃蛮族或许力有不逮,但若为府君效死,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会眨眼。”

“更何况还有八十重骑。”

“那就够了。”

“你答应了?”将领有些意外。

“讨价还价的最终目的是完成交易,而不是故意扯皮,徒费口舌。”澹明一摊手:“既然我已经达成我的目标,那就得忙接下来的事,时间可不能在这耽搁。”

说罢话锋一转:“既然将军答应了,那想必不会在乎再多答应一个吧。”

“什么?”将领眉头一皱。

“烦请将军征调熟悉易水水情的船夫,多多益善,另需会搭设浮桥的民夫或辅兵若干,我有用。”

将领闻言沉声道:“你这两日差遣府君管事在幽州大肆采买,现又要征调船夫辅兵,你到底还有什么计划?”

“计划总得分个步骤,就先给将军保个密吧。”澹明呵呵一笑:“并非不信任将军,而是此计要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刺史府,会客厅。

看着恭敬地作揖不起的卢照民,刺史有些不耐烦,道:“此事不是早已议定,不过传个信而已,为何还要老夫送他美酒千坛,仓促之间,教本官何处征调?”

“使君容禀。”卢照民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声音却愈发恳切:“虽则对于那数千女子的死活,已有定策,但毕竟那步摇莫跋与使君乃是盟友,此番能够与川蜀司马相抗,也多亏了他,日后边事,未必没有再用之时。”

略作停顿,继续道:“若因此事令其颜面尽失,纵使他不敢对使君不敬,来日再用时,或许就不会像这次这般尽心尽力了,尤其...”

“尤其什么?”刺史眉头一皱,抬手示意:“牧言但说无妨。”

“是,那下官便直言了。”卢照民压低声音道:“如今国朝动荡,人心惶惶,诸王征伐不断,似步摇莫跋有利便是友的蛮族,各方势力必争相拉拢。”

抬眸看了看刺使神色,继续道:“今日他能受使君驱使入中原,来日难保不会受他人利诱,反戈相向。”

刺使闻言当即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步摇莫跋如今虽然势大,但也不过是草原诸多蛮族之一而已,能与我结盟,全因我俩疆域毗邻,两相合作,利合两家罢了。”

“他断然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背弃我。”

“牧言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果然,一切都如你所料,使君不见利害不会答应。

听着刺史的话,卢照民对澹明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层次。

【你要说服一个人,光凭道德是没用的,有时候利益都不一定有用,除非利益足够大,但很明显,目前我们并不具备可以让那刺史应承的利益。】

【这个时候,就只能反过来说。】

【反过来说?】

【对,说他最害怕的地方,说他最忌惮的地方,说他最怕失去的地方。】

想到这,卢照民忽然直起身来,目光四下一扫,随即趋前数步,压低声音道:“使君明鉴,步摇莫跋岂是甘于偏安一隅之辈,而使君您....”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亦非池中之物啊。”

刺使眉头骤然紧锁,指节重重叩在案几上:“牧言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老府与令尊相交数十载,老夫视你如子侄,何须这般遮遮掩掩。”

卢照民闻言一脸羞愧,假意踌躇片刻,终是压低声音道:“既如此...小侄斗胆直言。”

“这幽燕之地乃是国朝重镇,与使君有着同样心思的人并不少,觊觎使君地位的人也有很多,可幽州永远是幽州,但使君...却不一定永远是幽州刺史。”

刺史闻言瞳孔一震,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

卢照民恍若未觉刺史阴沉的脸色,继续缓声道:“此番使君借蛮兵入寇,放任步摇莫跋纵兵劫掠,兵连祸结数十郡县,虽众人慑于使君威势,敢怒不敢言,或许内心早有诸多不满。”

“如今步摇莫跋与使君交好,众人自然噤若寒蝉,但若是因为这次的事引至使君与蛮族交恶,那些虎视眈眈之辈,只需稍加挑拨,届时步摇莫跋手握重兵,可选之盟多矣,又岂会独重使君?”

“更遑论...”卢照民意味深长地拖了拖语调:“若日后有人许以不可拒之利,使君您,将何以自处?”

“砰!”

茶杯-1

卢照民见状假意颤抖了一下,连连告罪:“小侄失言,请使君恕罪!”

“这都是小侄心思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胡言乱语罢了。”

“使君乃是当世豪杰,步摇莫跋亦是草原雄主,二位英雄相惜,情谊又岂会是些许阿堵物或是那几千女子会动摇,是小侄胡言乱语妄加揣测,离间使君与步摇莫跋的盟友之情,万望使君恕罪,恕罪。”

刺史胸膛不住地起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恢复平静,望向一旁有些畏畏缩缩的卢照民,轻声道:“不,牧言所言...不无道理,倒是老夫,先前思虑欠周了。”

卢照民连连摆手,腰弯得更低了:“不不不,这都是小侄一家之言,使君当不得真,使君与步摇莫跋首领肝胆相照,这份交情岂是小侄这等浅薄之人能够揣度的?若因这番胡言乱语坏了二位情谊,小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呵呵,什么交情,都是利害二字罢了。”刺使嘴角扯了一下,一把攥住卢照民的手腕,恳声道:“牧言今日之言,当真如醍醐灌顶,令老夫茅塞顿开啊。”

“使君...”卢照民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眼眶已然泛红。

“如今天下板荡,已呈乱象,敌友易势不过转瞬之间,牧言所言极是,老夫确实不该轻易开罪于人,更不可将这头草原苍狼拱手相让。”

说到这,刺使正色道:“那便依牧言之议,即刻筹备千坛佳酿赠与步摇莫跋,与那步摇莫跋好生说道说道,那数千女子若实在不愿释放,那便算了,但至少也要让他记着这份人情,届时纵有小人挑拨,量他也不好再生异心。”

卢照民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谢使君!”

片刻后,看着卢照民离开的背影,内堂一老人踱步而出,轻声道:“使君,此人不可信。”

“自然,昨日还是一副要为那数千女子谋个活路模样,今日便要为我平息纷争,这般反常,必有高人指点啊。”刺史轻抚长须,眼中精光闪烁:“不得了呢。”

“看来卢氏也要出个麒麟子了。”

“那使君为何?”

“岂不正好,不管他想做什么,至少明面上是为老夫奔走,若是后面出了事,那就让他去顶,至于那范阳...也该换个郡守了。”

老人眼珠子左右一转,忽然感叹下拜:“使君英明。”

....

“答应是答应了,但总感觉使君未必尽信于我。”

“那是自然,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哪个不是人精,你这两日态度转变如此明显,不可能不起疑心。”澹明呵呵一笑:“但只要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行。”

“余者不足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