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轮到陆德宁和杨明汐目瞪口呆。
陆锦棠笑得直捶大腿:“好啊,航儿,闷声干大事!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俩关柴房里!”
萧承煦龙颜大悦,当场拍板要把御膳房的糕点师傅全派来做喜饼,吓得唐家航赶紧拦住:“使不得!皇上,您再这么任性,御史大夫真要撞柱死谏了!”
夕阳西下时,苏府的灯笼次第亮起。
苏晚倚在雕花窗边,看着唐家航提着食盒第三次路过,耳尖又开始发烫。
远处传来陆锦棠的笑骂:“都别看热闹了!快去准备红绸!陛下说了,今晚就要给这对小鸳鸯挂同心结!”
苏晚走出来两步,又倚在雕花门框上,啃着半块桂花糕,看着陆锦棠带着一群丫鬟小厮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忙进忙出。
有人抱着红绸子摔了个狗啃泥,有人端着蜜饯果子差点泼她一身,连平日里最稳重的管事嬷嬷都被杨明汐拽着讨论婚服该绣并蒂莲还是鸳鸯。苏晚淡定地抹了把嘴角的碎屑,心想这阵仗,怕是把整个京城的热闹都搬来了。
“小姐!”一个小丫头顶着一头歪斜的珠翠冲过来,发间还沾着片枫叶,“唐家少爷说聘礼要加二十箱和田玉!您快拿个主意!”
苏晚咬碎最后一口糕点,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擦嘴:“加就加呗,反正他库房钥匙都交我这儿了。”
她抬眼望向廊下悬挂的红灯笼,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月老庙,唐家航单膝跪地掏出个布包,里面躺着歪歪扭扭刻着“永结同心”的木牌——那是他亲手雕的,木屑扎了满手血泡都没喊疼。
说到底,和唐家航在一起,她是打心眼里乐意的。
这呆子虽说不通人情世故,却会在她看书时默默添茶;不懂风花雪月,却记得她随口提过的每样喜好。
年前她不过提了句想吃城西的糖炒栗子,次日他就顶着大风雨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怀里揣着的栗子还是温热的。
但此刻,她望着满堂红妆,心里总像缺了块拼图。
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她那不着调的师父不在。
想当初拜师学艺,师父拎着她的后衣领就往山上拽:“小丫头片子,想学本事先给我砍柴挑水三个月!”
结果三个月后,师父蹲在灶台边偷吃她烤焦的野兔,烫得直跳脚还嘴硬:“火候差点意思,不过比为师当年强点!”
后来她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过大漠孤烟,也赏过江南烟雨。
师父总爱摇着破扇子吹牛:“等你大婚那日,为师定要给你办个震惊天下的婚礼!”
可如今婚期将近,那老东西却留了张字条就跑得没影——“徒儿,为师掐指一算,天山雪莲开了,去去就回!”
“小姐!”小丫头的尖叫打断了她的回忆,只见喜娘举着件绣满金线的婚服跌跌撞撞跑来,“绣娘把鸳鸯的眼睛绣成斗鸡眼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晚盯着那对圆鼓鼓的鸳鸯眼,突然灵光乍现:“把绣娘叫来,我有主意!”
半个时辰后,喜房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原本斗鸡眼的鸳鸯被改成了吐着舌头的胖鸭子,翅膀上还绣着“早生贵子”的竹叶。
苏晚叉腰得意地笑:“瞧瞧,这可比俗套的鸳鸯有意思多了!”
正热闹间,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
苏晚掀帘望去,只见一抹熟悉的灰影翻过高墙,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那身影落地时摔了个屁墩,抬头露出张胡子拉碴的脸——可不就是失踪半个月的师父!
“师父!”苏晚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您老人家还知道回来?”
师父嬉皮笑脸地举起麻袋:“徒儿莫急!为师这不是采了天山雪莲,还顺道劫了个江湖大盗的财宝当嫁妆!”
说着哗啦一声倒出满地黄白之物,却混着半块啃剩的烧鸡骨头。
杨明汐和丫鬟们目瞪口呆,苏晚却笑出了眼泪。她抹了把眼角,把师父拽进喜房:“正好,您来看看这婚服——”
杨明汐却愣在了当场——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自己那师傅,都多少年没有见了,最后一次相见,好像还是在西北战场。
一双温暖的大手把杨明汐揽进了怀里,“阿汐怎么了?是不是想师父了?我已经派人传出信了,师父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杨明汐依偎在陆锦棠的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日后,当唐家航掀起盖头,看着绣着胖鸭子的婚服愣在原地。
苏晚眨眨眼,指着旁边醉倒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攥着酒壶的师父:“夫君莫怪,这是我师父的‘杰作’。不过您放心,等咱们孩子出生,他保证教成江湖第一小霸王!”
窗外,夕阳把满院红绸染成金色。
苏晚倚在唐家航肩头,听着师父震天响的呼噜声,突然觉得,这世上最圆满的事,莫过于所爱之人在身边,所念之人在眼前——哪怕这个“所念之人”正流着哈喇子,把太师椅啃出个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