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石子,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军爷……把自己的饭,分给我们这些灾民?
惊喜和感动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大家慌忙站起来,在士兵的引导下排好队。
没有碗,这些暹罗百姓就用宽大树叶折成斗状。
那个帅气的排长亲自掌勺,给每个人的“树叶碗”里盛上满满一勺粘稠喷香、混合着压缩饼干碎和海鲜肉块的糊糊。
村民们用手,小心翼翼地抓着这滚烫又美味的食物,吃得格外香甜。
这是两天来,他们吃到的第一顿热食。
颂恩看到,村里那几个胆子大些的漂亮姑娘,一边吃着,一边目光总往那个年轻排长身上瞟,看到对方似乎察觉到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时,她们还偷偷地笑。
颂恩看在眼里,全不在意,甚至心里还有点乐。
按照他们山里的老传统,这有啥?
大不了看对了眼,走婚嘛。
这么精神、心肠又好的小伙子,肯定能留下强壮的好种。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忽然,一阵不同于柴油发动机的、更加低沉而巨大的轰鸣声从天空传来。
营地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远处的天际,几个黑点正迅速变大,伴随着巨大的噪音,缓缓飞来。
那是……什么?
颂恩眯起老花眼,看清了那些东西的模样——那是几只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鸟”。
它们没有翅膀扇动,却稳稳地悬在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佛祖在上……”颂恩喃喃自语,手里的树叶碗差点掉在地上,“那……那难道是经书里说的……金翅大鹏王下凡了?”
巨大的直升机编队,在夕阳的余晖中,吊着沉重的工程机械,朝着北部山区,朝着那个危险的堰塞湖,坚定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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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暹罗北部山区的巨大危机,在南洋工程部队和空中骑兵营的奋力拼搏下,终于被化解。
利用直升机吊运来的炸药和大型器械,专家们选择了风险可控的爆破与人工开挖泄流槽相结合的方式。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积蓄已久的湖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控的宣泄口,开始沿着人工开挖的“S”型导流槽缓慢下泄,水位稳步下降。
下游提心吊胆的百姓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洪水渐渐退去,留下满目疮痍。
但这一次,等待灾民的不再是绝望的自生自灭。
仰光的最高指挥部里,张弛对着电话那头的暹罗临时救灾委员会负责人,一字一句道:
“重建工作,立刻开始。
不要怕花钱,人力、物力、财力,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记住,这次谁敢乱伸手,我就把他的手砍下来。
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恢复原状,而是要建得比原来更好。
要让每一个暹罗百姓都看到,成为南洋人,意味着什么。”
随着他的命令,南洋的国家宣传机器开足马力。
广播里,每天都能听到来自暹罗北部的救灾报道,播音员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讲述着南洋士兵冒着生命危险驾驶冲锋舟救援群众、工程兵日夜不休开挖泄流槽的故事。
报纸上,整版刊登着大幅照片。
浑身泥浆的士兵小心翼翼抱着从洪水中救出的婴儿;军医在临时帐篷里为受伤的老人包扎;
成群结队的运输机运载着物资飞越山峦;以及灾民们捧着热粥,脸上洋溢着感激与希望的瞬间。
“军民鱼水情,共筑南洋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南洋一家亲”之类的标语,配着这些真实的影像,迅速传递到南洋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暹罗地区的城镇和乡村。
……
颂恩村长带着一部分村民,踩着尚未完全干透的泥泞道路,回到了他们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村庄。
眼前的景象让人心酸,但很快,一队穿着南洋工程建设集团制服的人员和几辆满载建材的卡车也抵达了这里。
“颂恩村长是吧?”带队的工程师很年轻,拿着图纸,态度和气,“我们是来帮大家重建家园的。政府有补贴,每户根据人口和原有房屋情况,都能领到一笔重建款和这些基本建材。
我们会指导大家,怎么把房子建得更牢固,更能防洪。”
紧接着,又有农业部门的人过来,登记各家损失的土地和牲畜,承诺提供新的粮种和贷款,帮助恢复生产。
颂恩拿着那张盖着红印、写明补贴金额的单子,手有些发抖。
这钱,足够他们重新开始了。
“阿爸,南洋政府……说话真算数啊。”一个村民喃喃道,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颂恩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开始帮忙清理废墟、规划新宅基地的工程人员,眼眶再次湿润了。
他想起以前暹罗官府的老爷,不刮掉他们一层皮就算好的,哪里会管他们房子塌了、地淹了?
“大家都动起来。”颂恩扬起手臂,声音洪亮,“南洋政府对咱们好,咱们自己也不能闲着。
把新家建起来,把地种好,往后,咱们就是真正的南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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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迈城的一家茶馆里,人们围着一张报纸议论纷纷。
报纸头版正是直升机吊运设备的震撼照片。
“啧啧,这铁鸟,了不得啊。听说就是它们把挖土机吊进山,才把那个要命的湖给解决了的。”一个卖水果的摊贩感叹道。
“是啊,要不是南洋政府动作快,咱们清迈下游这下可就惨了。”旁边一人附和,“我侄子就在救灾的队伍里,他说那些大兵自己啃罐头,把煮的热粥都先给灾民吃了。”
“收买人心罢了。”角落里,一个穿着略显旧式、但料子尚好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他曾经是本地一个小贵族,对失去往日的特权仍耿耿于怀,“花了这么多钱,动用这么多军队,不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无非是想让我们乖乖听话。”
茶馆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慢悠悠地说:
“披耶,话不能这么说。做样子也好,收买人心也罢,人家是真金白银砸进去了,人也真救了,房子也真帮着盖了。
比起以前……呵呵,那时候发大水,曼谷可曾管过我们北方人的死活?连做样子的心思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