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房间里传出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门板发出脆弱的声响。
“你也被赶出来了?”
“是啊……呜呜……”
门外的两个黑影只能守着,目光不住地朝着那扇震动着的门板瞧去。将手放在门把上,几次转动却怎么都使不上劲,最终他们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房间里正是从医院里回来的咕噜。
仅仅在医院待了两天,咕噜便吵着,闹着,想要离开医院了。
或许是医院里的床板太过硬了吧,或许是医院的氛围太压抑了吧,或许是医院里总能让他想起脑袋里藏着的痛苦吧……
总之,咕噜不愿意再留在医院里了。
每天夜里,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幻想着脑袋里藏着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扩大,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自己的意识……直到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只能痛苦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逐渐死去……
死……
他会死吗……
咕噜不敢再想。
曾经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的字眼如今却突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又怎不让自己心生恐惧。
咕噜总是控制不住地多想,脾气也随着恐惧的不断加重而变得更坏。偶尔他会看着窗外而忍不住落泪,然后控制不住地将身边能拿得起来的东西往墙上丢去。
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郁闷的心绪释放出来。
所以,他被带回了家。然后,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他想,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一下了。
“出去玩吗。”房间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吓了咕噜一跳。
咕噜将埋在枕头里的脸抬起来了一点,眼眶红红的,用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傻笑的江越。
“你……怎么进来的。”咕噜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透出来。
“得了吧,我想进来你还能给我拦外面。”江越转了转手上的钥匙,得意地冲咕噜挑眉。
“……”
忘了他知道自己把钥匙藏在哪里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江越抱着胳膊,在床边坐下。
“算了……我去不了。”咕噜翻了个身,留给江越一个后脑勺。
“是去不了还是不想去。”江越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说,你还没有虚弱到连起都起不来的地步吧。”
“一点点小小的病痛就能把你打击到起不来床了吗。剩下的时间你都要浪费在床上了吗?”
“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你都要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要放弃了吗。”
“你也忍心让那些在意你的人痛苦一辈子吗……”
江越最后的话有些沙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些什么似的。
“如果你还想要……出去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
咕噜感觉心脏止不住地抽痛着。
还有那些,在意自己的人?
咕噜转过身,看向背着光的江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还有门外,黑影的衣角并没有被好好地隐藏起来。
是啊,还有很多很好很好的东西,在等着他,他不可以停在此刻。但是……
咕噜坐起身,向江越招了招手。
“怎么了?”江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坐在了咕噜的身边,疑惑地看着他。
咕噜将下巴轻轻搁在江越的肩膀上,胳膊不自觉地环在他的身侧,然后……轻轻地呜咽起来。
“……”江越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只能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咕噜的后背,“别害怕了。”
“呜啊——”咕噜最终还是忍受不住心里的酸涩,放声大哭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向外流,几乎要将江越的肩膀完全打湿。
咕噜也不想哭,咕噜也想坚强起来,想要笑着在所有人面前说自己很好,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
可他做不到,他就是一个脆弱的人,一个怕死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
所以现在,他要将所有的泪水都哭出来,完完全全地都哭出来。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
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到身边似乎又多了些温暖。从此以后,他得把这些难过的事情,都忘掉才行了。
江越被勒得有些难受,但手上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动作。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有一点点的颤抖。
不过,他大概也知道原因。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幻想过他们以后可以去的地方,幻想着他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玩的游戏,幻想着他们之间的友谊能够变得更深厚……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的友谊会变淡,他们最后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分隔两地……可他从没有想过,分开他木森的会是生与死的界限。
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仿佛担心下一刻抱着的人就会被死神夺去了性命。
他会在噩梦中惊醒:他会梦到友人在自己的面前吐血失去体温,他会梦到自己隔着千山万水没法见到友人的最后一面,他甚至会梦到,从始至终就没有友人的幻想……
那太可怕了,江越不想,也不会让那些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的。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从现在开始,将他牢牢地看在自己的身边……
那样是最好的。
——
哭够了之后,江越便催着咕噜将身上杂乱的衣服换掉,然后盯着对方洗漱,直到将自己收拾地有精神为止。
“这样真的能出门吗?”咕噜揉了揉哭得红红的眼睛,有些不太确信地说道,心里不由得又打起了退堂鼓。
“相信我,这样子真的很好。”江越不给咕噜反悔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出了门。
“等,等一下,就这样子出去很丢人啊!”咕噜自然是反抗不了江越的力气,索性也就半推半就地由着江越拉他了。
“这有什么丢不丢人的……哦,确实。”江越突然止住了脚步,目光在咕噜的脑袋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咕噜都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脑壳。
他还没有到秃头的时候吧?
江越拉上咕噜后颈的兜帽,把脑袋上的白头发挡了个结结实实。
“还是挡上好一些。”
最好,把流言蜚语也挡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