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黑暗，就像是数据消散一般逐渐褪去，一道光芒从裂开的黑暗之中穿透而来，将一切照亮。
咕噜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手不自觉地触碰上还不适应光亮的眼睛。
头还有些晕晕的，属于前世的记忆还在脑海里粗暴地打着转，将整个脑海搅得一团浆糊。
他现在是谁？是咕噜，还是那个听不清名字的人？
「……这也是我不建议你寻回记忆的原因之一。」
「你也曾经经历过，那属于「埃维尔」的痛苦会借助记忆的力量落在你的身上。」
「同样，如今过分真实的记忆也会将你的认知逐渐模糊。」
……
「所以，请你时刻记住……」
属于「祭司」的清亮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不要忘了曾经历过的旅途，那些最真实的经历往往比虚无缥缈的记忆更加真实。」
曾经的经历……
脑海里，属于史莱姆「咕噜」的记忆终于在不断的暗示下强大了起来，将躁动的未知记忆彻底压了回去。
“谢谢你，导儿。”
稳定下来的咕噜揉了揉还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看不见身影的「向导」说道。
「您不必感谢我。我会保护您，现在的您，这是刻在我底层程序里的第一条。」
「即便是过去的你，都不行。」
“说的怎么还怪肉麻的……”咕噜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来自002的程序。」
“002？”
「是的……检测到关键词，「轮回系统」权限已展开。」
「最初的系统为001，在您的灵魂首次分裂轮回时，系统也同步分裂，再重新编号。」
「系统002是分裂时启动最早，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系统。」
「而它的宿主，就是「祭司」。」
「祭司」啊……这个几乎贯穿了整个过去的角色，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她的一生几乎都在为了如今自己的旅程铺路。而自己所经历的绝大部分，似乎都有着她的手笔。
而刚才的那些话，就好像「祭司」知道，他一定会来到这里一样。
难道说……
「祭司」知道这一切的走向？可是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是基于前世的游戏所搭建起来的，而知道这一切的只有可能是过去的自己。
“导儿，「祭司」知道未来的走向，她知道前世的事情，对吗。”
「您的猜测不无道理。」
「但很可惜，您只猜对了一半。」
「「祭司」并不知道，至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只是为了完成系统给予的任务。直到她来到了这里……」
「她来到了世界树的深处。」
「见到了来自于「你」的记忆。」
「她知道了整个世界的真相，知道了整个世界的未来，以及主系统……也就是带您来到提瓦特那位的阴谋。」
「不得不说，她是个有勇有谋的狠角色。在天理和主系统的双重压力下，她仍然将计划里的所有关键点都完成地极其出色。」
「并且在最后，吸收了几乎所有的灵魂碎片，切除了主系统对提瓦特的链接，以及，换来了您的诞生。」
「这是系统002在日志中所记录的最后一段话。」
「我不知道以生命换来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有权力去干涉你去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但你始终要记得，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祭司」小姐……”
咕噜将手心贴在胸膛上，感受着胸膛里那颗心脏平稳地跳动，郑重地点了点头。
「系统002彻底关闭以前，留下了最后一样东西——」
「一封契约书。」
「是最初始的契约。」
一张光屏突然出现在咕噜面前，金色的字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光屏上跳动。
「即今日起，我将与系统001签订契约，开拓一个全新的世界。直到时间走到尽头，直到空间走到消亡。我将获得灵魂轮回之能，献上我永恒的忠诚。」
而在契约书的右下角，那道名字显得格外醒目。
「沈愿。」
「当初「祭司」切断与主系统的链接，也算是单方面撕毁了契约。而作为毁约的一方，你也合情合理地遭受到了契约的反噬，成为了一只史莱姆。」
「但你的运气很好，「祭司」的计划也很周到。在契约彻底撕毁之前将你完整的灵魂先投入到了轮回之中。不然现在的你也只不过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史莱姆而已。」
“虽然你是在夸我，但怎么总感觉那么不对劲呢……”咕噜嘴角抽了抽，“既然已经毁约了，那这契约书也就没有作用了不是吗。”
「是，但不全是。这封契约书仍具有一定的效力，只要你重新签下，契约仍会生效。」
「这也是002将他保留下来的原因。」
“那……”咕噜伸出手，将契约书上的几道文字抹去，重新写上。
将契约书上的条件更改成为送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似乎很好，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愿望……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那些熟悉的声音：
“那就约好了，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的宝贝，宝贝……今夜早些睡，做个快乐的美梦，我们明天见……”
“你会好起来的，我亲爱的孩子，会守护你，一直在。”
……
想回家，想家了。
咕噜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落笔的动作一顿，更多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成为灵魂的少女倾听着狐仙大人梦的乐章，持刀而行的武士行走在魔物横行的土地上，红雨纷飞的神樱树下，少女一步步地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守护者，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漆黑的长夜之中，骄傲的舞者化作焚烧的烈火，燃尽罪恶的污浊，化身为沧桑的老者指点孩童迷茫的道路；神明为这片土地带来的丰饶的收成，献出生命只为驱散邪祟的侵蚀，她们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将不幸印作胸章，依旧守望着生活；为了那些飘渺的希望而在黑暗中毅然前行的人；为了民众而背负骂名的神明，被利箭刺穿胸膛的神明，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咕噜想，答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都是因为，爱。
难怪，「祭司」会说出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这种话。
咕噜手下动作一转，刚刚写好的字又被擦掉，换上一行新的。
「即今日起，我将与向导签订契约，永远守护提瓦特的安宁，直到世界永远不再被毁灭侵扰。直到那时，我的灵魂不再遭受轮回之苦，回到属于我应该去的地方。」
咕噜的手指移到签名的位置，终究是在「沈愿」上停顿了许久。
那现在的他，应该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
咕噜手指轻轻将两个字擦去，郑重地写下两个字：咕噜。
契约书散发起耀眼的金光，在咕噜的签名下面缓缓浮现了另外的两个字，「向导」。紧接着，契约书化作一颗小小的流星没入了咕噜的额间。
「契约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