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礼道：“不急不急，如今杨家玷也在京城，张墨随着季巡过年回京叙职，何金宝和赵先诚过年也来京城，到时候我们这些你曾经的兄弟也聚聚。”
“也好也好。”林子平听出方知礼话中的阴阳，赔笑应道。
说话间，仆从就将酒菜端了上来。
“好了，你这几位兄弟在这里吃好喝好，你随我走。”方知礼挥了挥衣袖。
“和你走？是要做甚？”林子平问道。
方知礼道：“你不是要拜访方家家主吗？”
“是啊是啊。”林子平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道，“你等我，我和他们交接几句就走。”
“大人莫忧，我们在这等你回来。”不待林子平说话，樊季道，“我会看好他们的，大人放心。”
林子平上前拍了拍樊季的肩，又环视其他人说：“有劳了。”
说完随方知礼离开。
方知礼和林子平走在最前面，两边是高高的白墙，墙上布满了窄窄的窗，不时有书生装扮的人从窗子里伸出头向方知礼打招呼。
方知礼皆拱手行礼一一回应。
这段距离大概持续了一百多米。
走过那段高墙，又是一道长长的阶梯，走过阶梯视野突然开阔。
“乐正兄，刚才哪是？”林子平问道。
方知礼停下脚步，看向两侧道：“少英觉着这里如何？”
林子平学着方知礼的样子环视四周道：“风景甚好，甚是开阔。”
“少英可知从山下走到这里需要多久？”方知礼道。
林子平算了算自己从山下上来的时间回答：“我今日大概走了两个时辰。”
方知礼笑摇摇头道：“两个时辰岂能走到，一般人需要十三年，有的人穷极一生都到不了，方家先祖一介布衣，而立之年闻道，置身科考，见世人读书艰难，创建教舍，以供寒门子弟读书，延续至今已有百年之久。”
说话间方知礼眼中泛光，语气中都是满满的骄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林子平脑中突然冒出张载的《横渠四句》。
“说的好！”方知礼赞道，“若是少英继续科考，我们便可一起携手为天下做些什么！”
？
林子平一脸懵。
看着方知礼兴奋的样子，原来刚才把张载的《横渠四句》说了出来。
如今解释也惘然。
只得尴尬笑道：“乐正兄过誉了。”
方知礼一拉拉着林子平的手：“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祖父。”
林子平被拉一趔趄，稳住身形，连忙跟上方知礼的脚步。
两人匆匆而行，走了半刻钟，来到一座质朴典雅的小院。
方知礼拉着林子平，不待门口小厮通报，推门而入，嚷道：“祖父，祖父……”
“都快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两人一进屋便传来一道声音。
林子平看去，眉眼间有些熟悉，年岁看起来和方知礼差不多。
“有为少爷。”林子平拱手行礼。
说话的人看向林子平，眼中满是疑惑。
方知礼道：“你如何认识我堂哥？”
“当年莫山书院多谢有为少爷替我和陶居安解围。”林子平拱手道。
“陶居安。”方有为重复了一句，随后微笑道，“举手之劳，难为你现在还记得了！”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咳嗽。
方知礼连忙转身行礼：“祖父。”
“乐正匆忙而至是怎么呢？”这声音林子平识得，是贵妃娘娘方倾渺的声音。
方知礼拱手行礼唤了一声：“姑姑。”
林子平也跟着抱拳行礼道：“贵妃娘娘。”
方倾渺道：“父亲，这就是这次随我省亲的林子平。”
“你就是林子平？”半晌后上方接着说，“有所耳闻，走近些让老夫好生瞧瞧。”
林子平朝前走了两步，微微抬眸，正好与一双温和睿智的眼对上。
“是个机灵的。”老者道。
林子平暗自打量眼前人，一副蔼然仁者的模样，言谈举止温文儒雅，面容慈祥，但鼻翼两边深深的法令纹，增加些许严肃，捋着发白的胡须，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方知礼道：“少英，这是我的祖父。”
林子平想到昨晚对方家做的攻略，方家现任的家主是方倾渺的哥哥，也就是方有为的爹，但方家定海神针般存在的是上一任家主方震。
方家家主虽不会在朝中担任职务，但国子监的山长却一定是方家人，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这样也导致了方家在读书人中声望极高，方震作为方家家主时尤甚。
以前世家大族除了周家都不会将家中女子送到皇宫，这位方震是此举的开创之人，随着方倾渺入宫，其他人也开始纷纷效仿，皇朝和世家捆绑得更加紧密。
林子平收回心中思绪拱手行礼道：“方山长。”
“哈哈。”方震大笑道，“老夫早就不是什么山长了，如今就是一闲散老头子一个，读读书，钓钓鱼，养养小宠物。”
方震看向林子平：“现在可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路虽远，行则将至，可读过《荀子》？”
“略有涉猎。”林子平回答。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方震念道，“有自己的见解，可曾考取功名，怎么不继续呢？”
“祖父，林子平是个秀才，要不是商贾之家不能继续科考，他舅舅又是个……他现在说不定还是你的门生了。”方知礼解释道。
随后又说：“他刚才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不是和太祖遗训一致吗？”
方震闻言一怔，半晌后看着林子平摇摇头：“你竟有如此想法，哎，可惜了，可惜了。”
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的想法！
林子平心中再三否认，这引用先人的名言警句可以，不能仗着他们主张不了版权就厚着脸皮说是自己的。
“山长不知，这也是我在一本书中所得，是一位叫张载的先辈所言，我当时也是大受震撼。”林子平解释道。
方震疑惑道：“老夫博览群书怎么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