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瓶子的光芒在调整中忽明忽暗,像一群在风中挣扎的萤火。
辰赋盯着悬浮在地图上方的瓶阵,指尖的水纹魔法微微震颤——数不清是第几次调试失败了,负反馈的阻尼力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捂住了正反馈的能量脉冲,让本该敏锐捕捉假票信号的魔法波彻底哑了火。
“又不行。”陶奇的火焰在掌心蜷成一团,再度受挫,“负反馈太强,正反馈就像被笼中的狮子;调弱了,又会像野生的狮子冲垮整个系统。”
“真的有合适的平衡吗?”
安娜站在散落的瓶碎片旁,仔细检查还带着余温的玻璃碴。
碎片里映出她蹙起的眉,“工程学里说,负反馈是‘刹车’,正反馈是‘油门’。”
“可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刹车要么踩死,要么完全失灵。”
她忽然抬头,目光落在地图边缘那道始终顽固的黑暗区域,“或许……我们该用另一种方式思考?”
星护正用混沌魔法模拟能量流,“你的意思是?”
“你看,”安娜起身指向那些稳定运作的瓶体,“我们一直让负反馈盯着正反馈‘纠错’,就像用堤坝堵洪水。”
“可水之国度的河流从来不是靠堵的——它们靠分流、靠疏浚,让水自己找到平衡。”
她捡起两片形状互补的碎片,轻轻嵌合,“魔法学里说,万物的平衡从不是静态的‘对等’,而是动态的‘共生’。”
透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空空灵感:“就像钟摆。向左摆得越狠,向右的势能就越足。正反馈的‘进’与负反馈的‘退’,或许本该是彼此的影子。”
这话像道闪电劈开辰赋的思绪。
他想起水之国度的潮汐——涨潮时海水撞碎在礁石上,退潮时又温柔地漫过沙滩,从没有绝对的静止,却自有恒定的规律。
“我们错把平衡当成了‘均分’,”
他喃喃道,指尖的水纹突然剧烈波动,“其实该让它们像潮汐一样,彼此推动,又彼此约束。”
新一轮调试开始了。
辰赋不再强行设定正负反馈的强度比例,而是用意念引导水魔法化作“河道”:当正反馈的能量脉冲超过阈值,负反馈便顺着“河道”自然涌入,像涨潮时的回流。
当正反馈衰减到临界点,负反馈又会悄然退去,留出足够的空间让能量重新积蓄。
陶奇的火焰魔法则化作“船帆”,在两股力量之间轻盈调节,既不阻碍正反馈的锋芒,也不削弱负反馈的韧性。
瓶阵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像呼吸般起伏。
地图上的检测信号开始稳定流转,连之前那片顽固的黑暗区域,边缘也泛起了细碎的光点——系统似乎在自愈。
“成了?”陶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
辰赋刚要点头,异变陡生。
地图中央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纸上。
那些本已平稳的魔法瓶瞬间失控,正反馈的能量像火山喷发般暴涨。
负反馈的“河道”被冲得支离破碎,瓶身纷纷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瞬间就要炸裂。
“是假票里的反制魔法!”秀的声音陡然绷紧,“它们在模仿正反馈的波动频率,骗过了我们的识别机制!”
红光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符文缠绕上瓶阵。
如同他们先前讨论的那般,他们的行动都被对手提前预知,预想,预判过。
让星护感到棘手的是他们对敌方一无所知,敌方却早已如同精英卧底把他们的思想与行动完全摸透了。
星护的混沌魔法撞上红光,竟被反弹回来,震得他后退半步:“这是‘镜像反馈’!?它们在复制我们的正负调节模式,反过来吞噬系统能量!”
陶奇的火焰猛地炸开,却在触碰到红光的瞬间诡异地熄灭:“我的魔法居然被吸收了?”
辰赋盯着红光里闪烁的假票信号,忽然想起秀说过的话——“真实与谎言是硬币的两面,却共享同一枚硬币的重量”。
他猛地抬手,将水魔法逆向运转:“快!把负反馈调成‘诱人的鱼饵’!”
众人皆是一怔。
空反应过来:“你想让正反馈故意‘失控’?谈何容易!”
“镜像反馈目前只会复制我们的平衡模式,”辰赋的声音因专注而发紧,水纹魔法在瓶阵周围织成细密的网,“但它学不会‘失衡与错乱’中的平衡。就像猎人故意露出破绽,才能引猎物上钩。”
他让负反馈暂时撤离核心区域,任由正反馈的能量疯狂攀升。
瓶阵的光芒瞬间刺眼如烈日,红光中的符文果然躁动起来,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扑向能量源。
就在假票信号即将与正反馈完全同步的刹那,辰赋突然引爆了预先藏在负反馈“河道”里的压缩魔法——不是用来压制,而是像敲钟般发出共振。
“嗡——”
一声低鸣穿透整个空间。
正反馈的能量波被这共振陡然折转,像突然掉头的洪流,与紧随其后的镜像信号狠狠撞在一起。
红光瞬间紊乱,像被揉皱的纸,那些扭曲的符文成片碎裂,化作飞散的火星。
“就是现在!”星护抓住间隙,将混沌魔法注入瓶阵核心。
这一次,正负反馈不再是对抗的两极,而是像互相吸引的磁铁——正反馈负责冲锋,撕开假票的伪装;负反馈则像绳索的韧性,在能量过载前轻轻一收,既保留了锋芒,又守住了底线。
地图上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清晰的信号脉络。
那些既真又假的票据像被剥去了伪装,在魔法瓶的光芒下显露出真实的纹路——有些是被篡改过的真票,像被嫁接的果树;有些则是完全伪造的赝品,徒有其表。
陶奇看着稳定下来的瓶阵,掌心的火焰终于平稳跳动:“这就是……动态平衡?”
“是‘共生’。”辰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正反馈的勇气,需要负反馈的审慎来守护;负反馈的克制,也需要正反馈的锋芒来证明。”
“就像光明之所以为光明,是因为有阴影的存在;而阴影之所以不是绝对的深渊,是因为光明从未熄灭。”
安娜捡起一片不再发烫的玻璃碎片,对着光看。
碎片里映出众人的身影,也映出窗外水之国度的天空——云在流动,水在奔腾,从来没有绝对的静止,却自有恒定的秩序。“原来平衡从不是终点,”她轻声说,“是永远在调整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