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多钟,天还黑得像一口扣在城市头顶的铸铁锅,路灯已经亮起,包括没有翻新的老旧的高压钠灯,橙黄得发腻,把雪粒照成黏稠的焦糖色。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雪没停,只是小了,细屑似的从楼缝间漏下,落在柏油马路上,被早班的公交或是大客碾成两道灰黑的辙印,像谁用钝刀在宣纸上潦草划了两笔。路边的雪堆早被清雪车铲得棱角分明,堆成一道齐腰矮墙,墙头插着半截冻硬的冰棍纸,在风中颤巍巍地亮一下,又暗下去。
居民楼窗户里,零星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有人从黑布里漏出暖黄的棉絮。六层的旧楼外墙皮鼓胀、剥落,露出水泥的骨,雪水顺着裂缝流下来,在窗台下结出一排冰溜子,短粗如兽齿。楼下早点铺的铁皮烟囱开始咳嗽,先是一缕迟疑的白烟,继而猛地一抖,吐出一团浓雾,把对街“清真牛肉火勺”的红灯箱洇得湿漉漉的。灯箱下的雪窝里蜷着条黄狗,鼻尖顶着尾巴,像一枚冻僵的逗号。
更远处的立交桥上,扫雪车的橘色警灯慢慢旋转,把桥栏杆的积雪削下去,碎冰渣瀑布似的泻到辅路上。桥下停着几辆出租车,司机没熄火,排气管突突地往雪地里喷白气,挡风玻璃上的霜花被暖风烘出一个小圆洞,洞里露出半张浮肿的脸。忽然“砰”一声闷响——不知是哪个楼的暖气管爆了,惊起电线上的麻雀,黑压压一片掠过路灯,翅膀拍打声像撕布。
天色开始发青,雪粒里掺进铁锈色的微光。公交站牌下,穿长款羽绒服的男男女女们跺着脚,各种各样的棉靴踏在冰面上发出钝响,不知道谁手里拎的豆浆已经结了一层膜。远处传来“刺啦刺啦”的铁锹声,是环卫工人把雪铲进下水井,井盖边缘堆着混着融雪剂的脏冰,像泼翻的芝麻糊。天边终于裂开一道蟹壳青的缝,第一缕灰白天光落在银行玻璃幕墙上,映出对面楼顶积雪的冷蓝,像一块正在融化的钢。
车被冻的打了半天火才打着。
暖气把车内吹的暖烘烘的。
车内安静的吓人。
只能听见暖气吹出的声音。
“姐,那要是你结婚了,你是不是就不能经常来找我玩了?”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开口问道。
“不是不能,只是我们见面的机会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知夏姐耐心的跟我说着。
感觉话题有些沉重,所以我转移了话题。“那你以后可要给我生一个外甥女。”
知夏姐听了我的话之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为什么非要外甥女呢?外甥不行嘛?男孩子也很可爱啊!”
“姐,那你看我可爱嘛?”说着我对知夏姐小小的卖了一下萌,并发出了一些令人作呕的声音。
知夏姐看着我,失去了刚刚幻想自己未来孩子时的甜美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老气横秋,老不正经,老是骂我的一副嘴脸。
“好好开车。”知夏姐最后只说出这三个字。
我一不小心把话题终止了,其实我也觉得挺尴尬的,就算是我脸皮厚,可要是在别人面前,我还真说不出这种话来,就像是在故安面前我总能说出一些不太正经的小日子话一样,或者是和一些真心的朋友在一起时,在他们面前我真的可以很放松,很轻松,很快乐,或者说,在他们面前,我才是真实的我,我才是完整的我。
到了医院,我跟着知夏姐来到了上次那个医生的办公室。虽然让医生起了个大早,但是全程他没有一句怨言,甚至全面带微笑。我不禁感叹,我知夏姐真是有超能力啊。
又挨了一针,然后知夏姐就准备去机场接她未来的公公婆婆了,我担心她的脚,所以就想当她的专职司机。
可是她不干,硬说自己能行,我感觉她就是我相信我,怕我把她的婚礼弄黄、爱情弄散。
我很理解知夏姐,毕竟谁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开呢,就像我和故安一样,平时见的面不多,经常视频聊聊天说说话就很满足了,但是放假之后,我们可以经常甚至天天在一起了,这确实很好,可当故安毫无音讯的离开我一天,甚至是几个小时,我都会想她。
回到酒店,我刚刚挨了一针,现在也睡不着觉,索性我就开始骚扰其他人了。
我首先骚扰的就是陈易庭这个臭小子,上回一个人特么的跑西藏去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他。
然后我又开始骚扰冯总,他现在是纯纯的大牛马一个,天天熬夜,写这个改那个的,到头来都是自己组长的功劳,可以说是相当苦逼了。
我还骚扰了几个朋友,都是电话刚接通我就给挂断了。
正骚扰着,队长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之后接通了电话,“喂,阳哥。”
“哎,听兄弟们说你给他们打电话挨个骚扰他们呢?”
“啊,是啊,我醒的有点早.。”
“你已经回学校了是吗,听说你还帮忙把操场的雪扫了?”
“嗯,是的,阳哥。”
“雪扫那么早不是有病吗?扫了又下,下了再少,徐继科太能折腾你。”
“早点儿清也好,兄弟们也快回来了,正好让他们练练,找找脚感。”
“让他们练练,怎么你想当替补?”
“不是,阳哥,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呢。”我把事情跟阳哥说了,并真心的表达了真诚的歉意。
“哦,没事,你好好休息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当我们的啦啦队,让你的小迷妹们把‘加油’喊大声点。”
“哎呀,阳哥你真会开玩笑,我哪有什么迷妹啊?”我否认道。
“别的不说,弟妹不就是你的迷妹吗?到时候你们两个为我们加油打气,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电话那边传来阳哥爽朗的笑声。
“故安她……出国留学了。”
“也是,弟妹那么优秀的人。”紧接着阳哥很严肃的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等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