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去做什么?”
领路的男人自顾自的走在更前面的位置,走出房间,跨过庭院,路过院子里摆放着的靶子,却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凛光开口询问,想要获取一份关于未来的消息。可小芭内只是继续走着,一声不吭,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而得不到答案的凛光只能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跟在小芭内身后,顺着对方所留下的脚印一下一下的跟着。直到走出凛光用目光窥探过的那片区域,走向未知的森林,脚下是被踩踏出的路面,因为踩过千百遍,已经不会再有小草在这里生长。
小芭内就是在那时候突然停下的,凛光垂下的视线边角出现了本不该在的双脚,他抬起头,镝丸的脑袋转过来,鬼的视线和蛇的交错,凛光还没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面前的领路人突然改变了姿势,重心下压,凛光熟悉这个动作,但在他反应过来这个熟悉的动作到底代表什么之前,一道影子就从面前飞出。
啊,是预备的姿势,他在已经最没用的时候想起了这个知识。
而更慢一拍的,在凛光迈开腿追上去时,他才意识到,停下脚步的小芭内是在确认他还跟在身后,而转过头的镝丸是在暗示他要跟紧......未免也太隐晦了一点。
人类长出嘴巴不就是为了说话吗,为什么有嘴巴却不肯说话呢,又为什么要特意用绷带缠住嘴巴呢,是因为不喜欢说话吗,因为不想说话所以才故意用绷带绑住吗?
明明很喜欢教训炭治郎,面对他的时候却比不死川的话还要少,真奇怪的人。
安静,安静极了,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的奔袭在黑暗中,这是一个没有风的夜晚,树叶和杂草都只安分的待在原地,不如以往夜晚时热闹,月亮藏在云朵的后面,地面上连影子都没有,实在是个寂静的夜晚。
这样的晚上只有两位入侵者的声音最清晰,靠前一些是鞋底踩踏地面的啪嗒声,靠后一些的是脚掌触碰地面的吧嗒声,平稳的节奏音像是摆动更快一些的钟表。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本就不知道目的地是何处的旅途变得更加漫长,没有风的夜晚残留着属于夏日的燥热,明明太阳不存在,却好像依然甩不脱一样的让鬼心烦,凛光决定给自己找些乐子,而身边就有合适的材料。
蓄力的瞬间平稳的节奏被打破,两个声音在那一瞬间只留下一个,而同样在那一瞬间,凛光察觉到那像蛇一样的视线紧紧的锁在了他身上,像捕食者窥伺随时可能逃跑的猎物,像饲养者紧盯不安分的猎犬。
灵活的男孩将路线从平稳的地面转移到了复杂的树枝间,每一步都需要更多的思考,但男孩行进的速度分毫不减,流窜在树枝间的影子甚至比地上的人还要快几分,只是不知该去向何方才屡屡放缓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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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仅靠思考是不会得到结果的,而担心的事情即使不断忧虑也不会被解决,任何事都只有真的面对时,才会在那一瞬间得到真正的答案,在那之前的任何思考都只是没有证据的遐想,没有真实性的揣测。
是好是坏,只有在一切水落石出时才会有真正的结论。
不熟悉的夜晚,不喜欢的领路人,台阶一层叠着一层,即使知道前方就是目的地,也不免觉得这样的长廊实在让鬼都要叹气,小腿抬起了一次又一次,膝盖弯折了一次又一次,无边的长阶在小芭内追赶上来时终于要见到结束。
腿伸直,脚踩稳,小腿的僵硬麻木被缓解的瞬间凛光甚至对这样的感觉都有些陌生。不过数百阶梯,怎么能像是度过了半生一样漫长。
“凛光,今天过得怎么样,还开心吗?”
燥热的夜晚在那一瞬间起风,卷着夏日少见的凉,从远至近,刮走身上浮躁的温度时穿透皮肉直达心底。
停住的步伐只在那片刻,本还没来得及落地的后脚在空中悬停,落地的脚掌连同小腿带动大腿蓄力,本已经停下的身影在这一瞬间又飞出去。
出声的少年接住了飞扑进怀中的‘炮弹’,一次让双方都愉快的突袭,旋转的动作缓解了凛光一时兴奋甚至忘记收敛的力道,飞起的似乎不只有因为惯性而飞起的双脚,还有潜藏在胸腔的心脏。
“辛苦你了。”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手掌落在头顶,无一郎轻轻抚摸着男孩的脑袋,放任凛光靠在他的怀中,安静而沉默。
“时透就是因为对他太温柔了,才会把凛光变成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受尽了委屈一样。”
小芭内不合时宜的开口,凛光将脑袋从无一郎怀里转出来,看向他的脸上带着不满,随后是吐出的舌头,挑衅,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还没长大的小鬼罢了......”
目睹了全程的实弥连训斥都懒得讲,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名为凛光的小鬼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有脑子,智商也很堪忧,平时打起来看着挺厉害,但也只有打起来的时候才有点用而已,其他任何时候都只是没长大的小孩子,跟小孩子置气也太无聊了。
“没有辛苦,也没有委屈,更不会哭。”
凛光义正言辞的开口,态度端正语气诚恳,他不觉得辛苦,因为他确实什么都没做,或者说至少确实是什么真正会让人辛苦的事都没做。他也不觉得自己委屈,他没遭遇什么事情,至于哭,凛光从来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会哭,鬼是不会觉得委屈要哭的,至少凛光自己觉得他是不会哭的,哭是属于人类的特权,鬼就算真的落下眼泪,他试图回忆,所能想到的只有童磨,即使再逼真的眼泪,也不过是虚假的伪装。
鬼是不会哭的。
凛光是不会哭的。
“但凛光看起来很没精神,是因为什么呢。”
是啊,是因为什么呢。
是真的受委屈了吗。
不可能。
凛光想。
他并不是委屈了,也不是难过,更没有失落,凛光如此确信。
但总归是有个理由才对,这一切的不对劲总归是有个理由的。
不是因为和无一郎分开而伤心,不是因为没有回答而感到委屈,不是因为没印象的夏天而感到烦躁,但至少得有个理由。
“还不是因为小芭内太让人不喜欢了。”
凛光转过头看着小芭内,理直气壮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