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冬看了眼床脚那个已经磨毛了的手提包,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
金天握住行李的把手,走了两步以后突然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自己走吧,我不拖累你。”
冯冬愣住了,“怎么不走?”
“按照你说的,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你带着我,不就更危险了吗?”
冯冬有点儿急:“那你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更安全吗?我可以照顾你。”
金天突然笑了两声:“我为什么要这样觉得呢?”
冯冬眉头紧皱,他觉得金天就应该这样认为。
金天侧头看着头:“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冯冬一动不动,脑子想着怎么劝说金天,她却嗤笑一声。
“你不用演了,你是金天鹅的人吧,想把我骗过去。”
冯冬不知道她说的这是哪一出,着急忙慌地赶紧解释:“我怎么会是他们的人呢?我才被他们打了一身伤,你不要瞎想,快跟我走吧!”
金天看了他一会儿,拎起行李就说:“那好,走吧!”
可看她这样冯冬却觉得不对了,总觉得金天奇奇怪怪的,他盯着她的包裹看,极其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你的东西都拿好了吗?你确定吗金天?都拿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控不住自己的手一样,急急地去夺金天的行李。
金天跟他来回抢了几下,却趁冯冬抢得起劲儿的时候突然向门外冲去。
冯冬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扯了回来,他将行李全部倒在地上,里面除了衣服就是几双鞋。
金天被摔在了地上,她只是坐起来揉着自己的胳膊,看起来却不是很在乎。
冯冬急了,冲着金天大喊:“金子呢?钱呢?公鸡肯定给你分钱了!”
金天歪着头看向他:“没了呀,送走了。金子,还有钱,我都送走了,你们找我的这个时间,那些钱就已经送出去了,你们谁都找不到!”
她抬腿蹬掉脚上的鞋:“老娘累了,不跟你们玩儿了,谢谢你们啊,我们两家人以后都不缺钱了,他们可以活下去了。”
冯冬感觉自己的手都是麻的。
这怎么可能呢?把钱送给别人?她不是最贪财、最爱钱吗?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留?
不可遏制的怒火燃烧起来,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他现在想要那些钱和金子,但他找不到任何办法,这种失败让他无法接受。
他冲上去用拳头砸金天的头,但金天也不是傻子,抬腿就蹬。
“把我的金子还我!还我!”
金天呸了一口:“骗我!想都别想!骗我的时候你就该想想后果!”
冯冬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连他爸妈都没这么害过他,这个女人太可恨了!
他狠狠掐住金天的脖子,而金天躲都不躲,伸手摸出一只刀片在冯冬身上乱划。
疼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冯冬红眼了,摸出兜里那把薄片刀划向金天的脖子。
他爸妈杀鸡鸭的时候就是这样杀的。
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女孩那张白净的脸。
金天就像没有感觉似的疯狂地划着冯冬,冯冬太疼了,他终于躲到了一边去。
金天指着他哈哈大笑,鲜血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涌出。
“你吃亏了,我病了,我本来就要像我姐一样死了。”
金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我不怕死,反正……反正,活着,也不开心……”
她沾着血的手继续指向冯冬:“谢……谢你的金子,哈哈,不然……我……来不及,攒够……这些钱。”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而冯冬的脑子一刻没停过,他还是不相信,她一定是在把金子和钱藏起来了。
他开始在金天的家里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每一个抽屉都被他卸下来倒了个干净。
“在这儿!”
小小的房间已经被翻成了垃圾堆,他终于在金天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纸盒,里头是金天平时戴的首饰,偏偏就是没有那个镯子。
金天已经失去了意识,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她半边身体都被杂物埋住了,冯冬跑过去扒开杂物,果然看到金天还戴着耳饰和项链。
项链太细,浸泡在鲜血里,冯冬一时间都没看清在哪儿。
他一把扯断项链,自己的脸上却有鲜血滴了下来,他伸手一摸,钻心的疼。
冯冬捡起那个巴掌大的镜子,就看见自己的脸上竟然被金天画了好几个叉,一道道都渗着血,手上、胳膊上,也都是红色的叉。
就像老师批卷子一样,他被金天打满了红叉。
冯冬要跑,临走前突然看见那瓶紫药水,他跑过去用手指沾着药水往伤口上涂,镜子里的他形如鬼魅。
他伸出沾满紫药水的手,将剩下的药水统统倒在了金天的脖子上。
冯冬跑出了金天的住处,他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人跑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金天鹅的人。
他总是跟着金天,偷听后知道金天和公鸡早就认识,他们是同乡,公鸡总是把更好的客人介绍给金天,但他没告诉别人。
冯冬无处可去了,他现在见识多了,知道人要是死了问题就大了,可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哪儿都不敢去。
等紫药水蜕下去,他还是留疤了,到处都是疤,再长的刘海都盖不住,没有人再给他工作,也没人愿意跟他说话。
他用围巾裹着脸乱晃,就听到有人正要去新疆做工人,那里需要很多工人。
冯冬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别人告诉他那里非常远,在祖国的西北角,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
远好啊,越远越好。
他裹着脑袋躲在角落处,与周遭带着铺盖卷的人们格格不入,冯冬找不着任何一个带着金子的人,他甚至害怕别人抢他的金子。
冯冬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就跟着几个看起来面善的人走,花光了身上仅剩的钱。
冯冬脱离了大队伍,只能干巴巴地步行,偶尔还能看到牧民和驴车。
他被太阳晒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最后晕倒在了路边。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人在给他遮太阳。
老人说的话冯冬是一句都听不懂,但他给冯冬递了干粮和水。
冯冬想让他把自己送出去,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老头指了指木头驴车,然后就伸手去拿他身上的行李,冯冬心里一哆嗦,往怀里一摸,他装金子的盒子竟然没了。
这时老人竟然递给他一个小布包,里头是几个白色的硬疙瘩和他的纸盒子。
老人指着那纸盒子说着什么,冯冬听不懂,也不想听。
这人想拿他金子,说不定已经拿走了,他什么都顾不上,打开盒子一看,那金子还好好的在里头放着。
老头指着金子跟他说着什么,冯冬是一秒都不想呆了,他这是想抢他的金子!
冯冬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头,这么大年纪……他可以轻易打倒他……
这时远处走来两个同样装束的年轻男人,正在高喊着什么,冯冬一慌,一头撞倒眼前的老头,扭头就往反方向跑去,任凭身后的人怎么喊都不回头。
他有金子,那些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冯冬弓着腰一个劲儿的跑,什么地方刁钻就往什么地方跑,他在树林里越钻越深,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等他跑不动了,就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
他从小见过不少山,但这一片树林给他的感觉有点儿不一样,本该呆板的大树,竟然像是在轻蔑地俯视着他。
但他已经筋疲力尽,于是随便找了一棵小树靠在树干上,掏出自己的金子检查起来。
这是他仅存的金子了,可不能再有闪失,他细致地擦掉上面干涸的血迹,像以前一样迎着阳光看着这些黄金。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黄金……还能掉色吗?
他心里一沉,疯狂地擦拭着这些首饰,细看上去才发现有的地方发黑,有的地方发白。
冯冬脑子里一片空白,假的?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肯定是刚才那个该死的老头偷偷换了他的东西!肯定是他!
他要回去杀了他!
冯冬气得两眼发昏,几次想站起来都腿软的不行。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是他腿软,而是他的衣服粘在这棵树上。
不,也不是衣服,是他的后背……
这棵树吃人!
诡异的树林里响起冯冬惊恐的喊声,他大喊着救命,一声比一声凄惨,到最后又逐渐缓慢、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