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紧接着，侍卫队伍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路来，苏公公从中走出，他看到洛水瑶一行人，先露了笑意，而后用略带尖细的嗓音说道：“洛姑娘，咱家是奉陛下旨意，来此宣旨的。”
看他表面虽然仍是如平日那般，可细微处却带有一丝谄媚之色，洛水瑶察觉后，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陛下不是已经打消念头了吗？怎么反悔得这么快？
她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听见人群后方传来战马嘶鸣，而马上之人正是叶云舟。
他没有下马，反倒起身一跃，掠过墙头，几个转身就站到了洛水瑶面前。望着对面苏公公错愕的神情，他微微颔首，问道：“不知苏总管前来，还望莫怪罪？”
他语气平淡，态度谦卑，看不出其他情绪。唯有站在他身后的洛水瑶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
苏公公是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他言外隐晦之意？“督司大人稍安勿躁，等奴才宣完旨，您自然就清楚了。”
叶云舟仔细观察，从苏公公眼中看出了安慰之意，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他与苏公公有几分交情，见对方神色平和，料想这圣旨不会对自己不利。
那日后，他便安排人时刻注意着太和殿的动静，所以在收到苏公公带人前往桂花巷时，扔下手中公务就赶了过来，虽料定陛下不会那般糊涂，但事关洛水瑶，难免关心则乱。
苏公公见他领会，颇为满意，随后高声道：“陛下有旨，圣旨在此，诸位跪听宣旨！”
顿时，整个巷子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只听他宣读：“昔十五载，朕之四女遭乱党所掳，遂失其踪。朕念之切切，昼夜萦怀，未尝稍释。 近察得孤女洛水瑶，验其本末，实乃朕当年失踪之四公主。骨肉重逢，朕心甚慰。 今特册立洛水瑶为护国公主，复以原贤王府改赐，为护国公主府，以安其居，以彰朕恩。”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番宣读，洛氏和牛娇娇等人压根没听明白，但在场大部分人却听得清楚。洛水瑶只觉这事太过戏剧——她自己怎么毫不知情？什么时候竟成了传闻里的四公主？
见众人皆是震惊之色，苏公公满意点头——这反应，和他今日接到圣旨时的震惊如出一辙。
众人还在怔愣，唯有叶云舟察觉出不对劲：苏公公没让人起身接旨，莫非还有另一道圣旨？
不出所料，苏公公随即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卷明黄圣旨，高声念道：
“隐龙卫督司叶云舟，日常为朕排忧解难，功绩卓着。只是年岁渐长仍未成婚，朕对此颇为挂心。今日特下旨，召其为四公主驸马，下月初完婚。”
“叶督司还请领旨。”
这话让叶云舟彻底愣住，一时没回过神，直到苏公公再次开口：“请四公主与叶督司接旨。”
洛水瑶脑子发懵，抬手接过了圣旨。
苏公公没多停留，带着几位锦衣卫先行离去，其余人则按他的吩咐，着手帮洛水瑶他们搬去原贤王府，也就是现在的护国公主府。
转眼已是深夜，按洛水瑶的吩咐，只搬走了些贵重物品，剩下的东西全留在了原地。
护国公主府里，用具样样齐全，下人也已配备妥当。连夜搬进来后，众人在府中原管家的安排下，各自去了分配好的院子，晕晕乎乎地回去休息神恍惚。
叶云舟看出她心神不安，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安抚：“陛下是明君，自有周全考量，决策定然圣明，你不必忧心。”
洛水瑶轻轻摇头，眼神迷茫。“如今我已是四公主，可那真正的四公主去了哪里？”
她曾偶然听过，只知陛下有个四女，可这四公主出生不久后，消息便断了。宫里没几个人知道她的消息，宫外就更不必说了。
可现在，她平白无故占了这个身份。不管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很清楚，自己这是占了别人的位置。那真正的四公主究竟在何处？若她回来，又该如何自处？
叶云舟倒没想到她竟会为这事苦恼。
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困惑与不安，他心中顿时化成了一片柔软的怜惜，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这事儿过去十多年，宫里早成了讳忌，没人敢提，但我倒知道些消息……”
话音微顿，叶云舟见洛水瑶抬眸专注望向自己，眼眸中印着自己的身影，方才压下去，想要靠近她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但他只是伸手，缓缓轻抚过她的发丝，目光飘远。
“四公主乃静妃所出。静妃的封号如其人，性格安静，说好听些是温婉，说难听些便是懦弱胆小。她本是因姿色艳丽，从民间被人献入宫中，起初只是低位份的嫔妃，后来熬过几次风波又机缘巧合才晋为嫔，又因生下四公主有功，才被封为静妃。”
“大周皇室一脉相承，子嗣向来稀薄多病，陛下这一辈也不例外。 四公主是第一个平安活下来的女儿，陛下初时自然十分欢喜。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四公主的奶娘便上报，说四公主是模样可男可女的“怪胎”。”
“陛下得知后自然不信，当即大怒要打杀了那奶娘，可那奶娘信誓旦旦，以身家性命为誓，陛下见此心生怀疑，便派人去查。这一番彻查，果然印证了奶娘的说法——四公主天生有缺陷，他顿时怒火攻心。”
“静妃素来性情怯懦，却舐犊情深，难得硬气了一回——她隐瞒了四公主天生有疾的事，对外只称是女儿，只求孩子能在宫中偏安一隅，安稳度日。可宫廷纷争从来残酷，那奶娘被人收买，终究还是把这事捅了出来。这事儿一旦传开，便是天大的丑闻。”
“为了遮掩，四公主被送往寺庙安置。只可惜其本就有缺陷，没待多久便夭折了。静妃经此打击，惊惧交加，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随之而去。”
思绪回转，他低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洛水瑶，缓声补充：“所以，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见她目露不忍，叶云舟轻声安慰：“明日还要进宫面谢圣恩，早些歇息吧，凡事有我。”
洛水瑶点点头，顺着他的力道回屋休息。
次日一早，宫里先派人送来了公主服制，一番梳洗穿戴后，洛水瑶顶着比脑袋还重的冠、身着华服走出府门。
叶云舟早已等候在外，二人一同前往皇宫。
此时元贞帝正在殿内处理公务，听闻禀报后，示意宫人将他们领进来。待二人行完请安礼，元贞帝才起身抬手让他们起身，道：“朕已将你改姓周，录入我大周皇室族谱，日后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四公主。记住，要当好这护国公主，莫辜负了这名头。”
这番话敲打之意明显，洛水瑶故作未懂，躬身应了声“是”。
元正帝似是十分满意，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浅笑。可这抹笑意才刚浮现，像是扯动了心肺，骤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一旁的苏公公见状，连忙上前轻抚着元贞帝的脊背。
洛水瑶也快步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苏公公接过，小心地送到元贞帝唇边。
元贞帝喝了两口，喉间的不适才稍稍缓解。抬眸时，正瞧见洛水瑶将茶壶放回原处，随即转向苏公公，带着几分责备道：“你这奴才，公主在此，怎不赶紧奉些热茶来？”
苏公公闻言微微一怔，忙躬身应下，快步退下。只是路过叶云舟身边时，他脚步极轻地顿了一下，又看似不经意地朝叶云舟递去一眼，随后才匆匆走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