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京城,酝酿了数日的狂风暴雨终于降临。
漆黑的夜幕被一道道惨白的闪电撕裂,紧随其后的炸雷,如同天神的战鼓在整座皇宫的上空猛烈擂响,震得宫阙楼宇都仿佛在颤抖。
倾盆大雨如同天河倒灌,狂暴地冲刷着金黄的琉璃瓦、朱红的宫墙、冰冷的金砖地面,汇聚成浑浊的溪流,沿着深深的宫巷奔涌。
雨水猛烈地敲打着紧闭的门窗,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淹没了世间一切其他声响。
就在这天地之威的掩护下,薛星烨一身玄甲,雨水顺着他冰冷的甲片不断淌下。
他翻身上马,手中长剑在闪电映照下反射出摄人的寒光。
身后,是同样沉默如铁、甲胄鲜明的数百精锐亲兵和死士,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无声地撕开雨幕,朝着皇宫最深处的寝殿——紫宸宫,汹涌而去!
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却无法冷却薛星烨胸中那团烧灼了多日的业火。
复仇!夺位!这两个念头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宫门处的守卫果然已被调换,看到大皇子率兵而至,为首者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便默默挥手,沉重的宫门在风雨中吱呀作响,为他们洞开。
铁蹄踏破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一路畅通无阻,直抵紫宸宫紧闭的殿门前!
“轰——!”
薛星烨没有丝毫犹豫,抬脚狠狠踹向那扇象征着帝王寝居、厚重无比的朱漆殿门!
门栓应声而断,两扇大门在狂暴的力道下猛地向内洞开,撞在两侧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殿内的景象,如同来自地狱的画卷,瞬间撞入所有人的眼帘,将他们钉在原地。
殿内只点着几支摇曳的残烛,光线昏暗惨淡,在狂风从洞开的殿门灌入时疯狂跳动,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
龙榻之上空无一人。
那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蟠龙金椅,孤零零地摆在大殿中央。
而他们的皇帝,薛景宗,此刻正蜷缩在那张宽大的龙椅之上!
他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咆哮如雷的帝王。
明黄的寝衣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剧烈抽搐痉挛的瘦弱躯体。
他双目圆睁,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布满血丝,瞳孔涣散,直直地瞪着殿顶繁复的藻井,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恐惧。
双手如同枯爪,死死地抠着冰冷的金漆扶手,指甲翻裂,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每一次艰难的抽气都伴随着全身剧烈的痉挛,嘴角不断溢出混杂着血丝的、粘稠的白沫,沿着下颌滴落在明黄的龙袍前襟,晕开一片污浊。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殿门,站在龙椅之侧。
一袭凤纹常服,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依旧保持着皇后的雍容姿态。
是皇后。
她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白玉小碗,碗沿还氤氲着微弱的白气。
她微微侧着身,薛星烨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温柔。
她一手稳稳地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柄同样质地的白玉小勺。
就在殿门被轰然撞开的巨响震动整个寝殿的刹那,就在薛星烨和他身后所有兵士惊骇欲绝的目光聚焦之下......
皇后手腕轻巧地一翻,稳稳地、从容不迫地,将勺中那最后一点浓黑的药汁,温柔、坚定地喂进了皇帝薛景宗因痛苦和窒息而无法闭合、不断溢出白沫的齿缝之间。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喂一个熟睡的婴儿。
“呃——嗬嗬——!”薛景宗的身体猛地向上挺起,如同离水的鱼,凸出的眼球几乎要爆裂开来,死死地、带着无尽的怨毒和难以置信,钉在了皇后那张温柔得令人心胆俱裂的脸上。
随即,所有的抽搐和挣扎,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戛然而止。
他那双曾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手,无力地从龙椅扶手上滑落,软软地垂了下去。
最后一点微弱的烛火,在从殿门涌入的狂风中,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终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整个紫宸宫寝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死一般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殿外狂暴的雨声,如同万千冤魂的恸哭,更加猛烈地冲刷着这片刚刚被弑亲之血浸透的宫阙。
黑暗中,薛星烨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的手紧握剑柄,指节泛白,却在这黑暗中犹豫了一瞬。
“母后,你为何……”薛星烨的声音在寂静中颤抖。
皇后缓缓转过身,在闪电的映照下,她的脸苍白如纸,却依旧带着那抹诡异的平静。
“烨儿,你以为这天下是如何得来的?你父皇,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怀天下的帝王,他昏庸、残暴,夏国在他手中迟早灭亡。我这是为了夏国,也是为了你。”
薛星烨心中一震,手中的剑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宫中侍卫听闻动静赶来。
“大皇子,你这是谋逆!”侍卫首领高声喝道。
薛星烨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是为了查明父皇死因,皇后弑君,罪不可赦!”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精心为自己的儿子谋划了这一切,最终却成了自己弑君!
这可真是自己的好儿子啊!
侍卫们也面面相觑,有些犹豫,毕竟皇后身份尊贵。
皇后冷笑一声:“烨儿,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可是你的母后啊。”
薛星烨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脸去,不愿和皇后对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看情形突变,立即扑通一声跪地,哭喊道:“大皇子所言属实,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去熬那毒汤药的。”
众人皆惊,薛星烨心中暗喜,有了这宫女作证,皇后罪责难逃。
侍卫们见状,纷纷将矛头指向皇后。
皇后眼神怨毒,咬牙道:“你这贱婢,竟敢背叛我!”
宫女瑟瑟发抖,却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助纣为虐。”
薛星烨趁势下令将皇后拿下。
殿外的雨渐渐小了,闪电也不再那么刺眼。
薛星烨望着瘫倒在地的皇后,心中五味杂陈,但为了夏国的未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正确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