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仰望着那悬浮于虚空、散发着神圣玉光的巨大龙骨“原”的遗骸，一股难以言喻的渺小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浸透了他的骨髓。
在这等宏伟的存在面前，人类…不，恐怕连那些自诩为神的生物，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这就是当时……你说你认识的那条龙么？” 他在记忆里翻找到了沧月曾经流露的只言片语，“这家伙和奥丁是一档的？”
沧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那低垂的、仿佛仍在沉思的巨大头骨，扫过那断裂却依旧散发着神圣感的翼骨。
“它们在龙族的冠位上，属于同一序列。至于实力…孤未曾亲见它们交锋。” 她微微侧过头，那双幽深的黑瞳精准地锁定了黑月，“它的力量绝不会低于旱灾与风灾的总和。或者说得更直白点，它能打爆目前你所见过的、除奥丁之外的所有龙类，指的是加起来。”
“我操！” 黑月条件反射地爆了句粗口，脚下燃烧的火焰都跟着猛地一窜，“这位爹还有复活的可能性吗？如果有的话需不需要断绝一下这种可能性啊？”
“用不着那么紧张。” 沧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火焰的噼啪声，“即使它真的活过来了...也会听命于孤。”
黑月瞬间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沧月那句轻描淡写却重逾山岳的话在反复回荡。
地道里的火焰似乎都在沧月这句宣告下敬畏地收敛了狂暴的姿态，只敢在她脚下无声地摇曳。
“权威。”半晌，他像是终于找回了对手脚的控制权，郑重其事地对着沧月竖起了两根大拇指。动作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是充满了五体投地的敬畏与叹服。
女王大人，牛逼！您是这个！
“所以你能成为它们的女王...”他舔了舔依旧残留着劣质酒心和工业可可味道的干裂嘴唇，“和末日君王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名字他几乎是气音吐出来的。这个词本身就像一块冰窖里带着诅咒的墓碑，光是念出就让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空气瞬间凝滞了。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似乎都减弱了几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只有虚空之中那白玉般的骨骼依旧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冰冷光晕，静静俯视着下方。
沧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抹弧度早已消失无踪，恢复了万年冰封般的平静。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她极其缓慢地抬起眼帘，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穿透了跃动的火光和弥漫的龙威再次扫过遗骸，眼神复杂难明。
“这部分，孤...不记得了。”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能冻结灵魂的黑瞳重新聚焦在黑月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至少现在，孤只是沧月。”
黑月看着沧月那张重新冰封得毫无波澜的脸，心底那点试图撬开她记忆壁垒的小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女王大人不想谈的事情，就算把波塞冬凿穿了也问不出个屁来。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肩膀垮塌下去，行了个非常标准的法式军礼：“行吧行吧，女王陛下您说了算。那咱们现在怎么处置这位爷？总不能让这么个祖宗一直在这儿当波塞冬的隐藏款展览品吧？”
“q博士的储物手环。”
黑月一口气没喘匀，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冰冷滑腻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你认真的吗？用那玩意儿…装它？”
沧月甚至懒得给他一个眼神确认。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纤细手腕上那个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手环上。修长的食指伸出，随意地轻轻点了点手环光滑的表面。
“没什么不妥，这是孤让q博士特制的，为的就是收集它。”她刻意加重了“特制”两个字，“这个手环的内部折叠空间理论容积足以把一艘航空母舰完整地放进去，并且还有冗余。所以，给它收尸难度不大。”
“好，牛逼。”黑月摊开手，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来干嘛的茫然，“那我跟着你来的意义是什么？给你喊加油助威？”
“孤在牵引它进入折叠空间时，必然会引动它骸骨深处残存的能量核心。”沧月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说出的每个字都石破天惊，“这些能量一旦失控逸散，足够把整个波塞冬送上平流层看烟花。你操控的那种黑雾具有极强的能量中和与湮灭特性，所以孤需要你来稳定这些可能失控的能量。”
黑月盯着那悬浮在虚空中，比他见过的摩天大楼还要宏伟的玉白骨龙，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个“跟班”存在的意义——人形能量抑制器！移动防爆盾牌！ 女王大人这是要拿他当保险丝去堵一个能把整艘巨轮炸上天的超级能量炮口！
“我真他妈...”
嗡！
一股极寒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爆发！沧月脚下的地面瞬间凝结出大片繁复而锐利的冰晶花纹，如同冰河世纪瞬间降临！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那双幽深的黑瞳中，冰蓝色的光芒如同超新星般骤然点亮！
伴随着刺耳的、如同万年冰川断裂般的巨响，一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冰晶巨爪，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魔神之手，毫无预兆地从虚空中凝聚！
那冰爪通体由蓝宝石般的玄冰构成，巨大的冰指关节粗壮如神殿石柱，尖端锋利得仿佛能撕裂空间！它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无与伦比的威势，在黑月反应过来之前就划破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狠狠扣住了那巨大白玉头骨的下颚与颅顶！
“我操！” 黑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亵渎神灵的举动惊得魂飞魄散，脚下火焰都吓得猛地一缩。那冰爪与白玉骨骼接触的瞬间，发出沉闷如雷的撞击声！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仿佛都为之震动了一下，虚空中无形的能量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沧月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甚至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她微微昂着头，眼神专注得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她无视了黑月的惊叫，也仿佛无视了那被巨爪扣住、散发着亘古威严的神圣头骨，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般砸落，每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现在动手。”
就在她说话的刹那，仿佛是为了印证她之前的话，被冰爪强行扣住的巨大白玉头骨上那些温润流淌的玉质光晕骤然变得刺目，无数道如同活物般的青白色能量电弧猛地从那光滑的骨骼表面迸发出来！它们疯狂地跳跃、缠绕，发出如同高压电流过载般的尖啸！
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恒星内核，开始在那巨大的骨架深处急速酝酿，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连黑月脚下的火焰都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场压得明灭不定！
“我真无语！”黑月骂了一句，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的漆黑雾气如同有生命的黑暗流体，猛地从他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疯狂喷涌而出！那雾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如同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潮朝着虚空中那被冰爪死死扣住的巨大龙骨席卷而去！
黑月额头青筋暴跳，全身的神经和异能都如同拉满的弓弦死死绷紧，他深知这具龙骨生前可是和那位诸神之王一个级别的怪物，所以丝毫不敢怠慢。他操控着那铺天盖地的冥元素，如同无数条饥饿的黑色巨蟒疯狂扑向虚空中那尊被冰爪死死钳制、正迸发出毁灭性青白电弧的巨大龙骨！
那翻滚的黑雾前端几乎已经触碰到白玉骨骼上狂暴的能量电弧边缘，黑月甚至能感觉到那毁灭性能量场带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灼烧殆尽的恐怖高温和粒子风暴！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突兀、仿佛琉璃杯被瞬间捏碎的响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能量电弧的尖啸、冰晶凝结的嗡鸣和冥元素翻滚的嘶嘶声。
就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虚空中那原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狂暴膨胀、散发着足以毁灭波塞冬的恐怖波动的青白色能量电弧骤然熄灭。
不是被压制，不是被中和，而是如同被凭空掐断了电源的霓虹灯，毫无征兆地彻底消散。
前一秒还如同恒星内核般炽烈狂暴的毁灭光弧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剩下那巨大白玉骨架表面残留的几缕微弱青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臭氧电离后的焦糊味。
汹涌澎湃的黑雾失去了目标，如同狂奔的犀牛一头撞上了空气，在巨大的惯性下依旧向前猛冲了一段，徒劳地在那光滑冰冷的骨骼表面徒劳地缠绕了几下，然后茫然地停滞、翻滚、最终缓缓消散，显得无比尴尬和...愚蠢。
“啊？！” 黑月全力输出的精神力瞬间失去了着力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的皮偶，猛地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操控的冥元素带得一头栽倒。
他强行稳住身形，脸上那副用尽全力的狰狞表情瞬间僵住，被一种懵逼所取代。他瞪着那具散发着温润玉光的龙骨，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情况？他妈的能量呢？说好的送波塞冬上天呢？怎么突然哑火了？
他一脸懵逼的看向沧月，却发现沧月的眼神变了。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似乎平静下来的龙骨上，而是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刚才能量爆发的位置。她的眼神不再平静，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觉。
“不对...”沧月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命令口吻或冰冷陈述，而是带着一种如同冰层深处裂开般的细微震动，“它的能量...早就被抽干了。”
“抽干了？不是说能带着波塞冬航行到时间尽头吗？”黑月愣住。
就在这时，虚空中那具原本散发着温润玉光，仿佛连死亡都无法玷污其神圣本质的巨大龙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那过程并非缓慢的消退，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的橡皮擦，粗暴地抹去了附着其上的神性辉光。原本流淌在白玉般骨骼表面的玉质光晕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带一般明灭不定地闪烁了几下，然后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
失去了那层神圣光晕的笼罩，巨龙遗骸瞬间褪去了所有超凡脱俗的光彩。暴露在摇曳火光和黑雾残影下的，不再是那件仿佛来自宇宙圣殿的圣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又枯槁的腐朽感。
那巨大的骨骼颜色，从刚才那纯净无瑕的玉白色，迅速变得浑浊、黯淡，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最终，它定格在了与旱灾和风灾那两具如同山岳化石般的遗骸，如出一辙的古铜色。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象征着不朽、神圣的遗骸，就彻底褪去了所有神性的外衣，变成了一具与旱灾、风灾别无二致的、巨大而腐朽的死物。
“什么...情况？”黑月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转变。
“立刻回去。”沧月猛地回头，她的视线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有人比我们更早地光顾过这里了。”
破军仰着脖子，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头顶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乌云。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早已结束，硝烟味也被海风吹散了大半，但这片乌云却像块巨大的的抹布死死捂在波塞冬上空，一丝要散开的意思都没有。
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低声咒骂着，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和疲惫：“这他妈天气怎么还好不起来了呢。”
“喂！喂喂喂！破军！下边儿的！聋了吗？！” 贪狼的声音穿透沉闷的空气从破军头顶上方十几米高的某处钢铁了望台上砸了下来。
“你他妈叫魂呢？！” 破军扯着嗓子吼回去，“有屁快放！”
“茜茜公主呢？！” 贪狼无视了他的暴躁，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急切，“看见她人没？刚还在这呢！”
“你他妈属泰迪的啊？看到个漂亮妞儿就不行了？！”破军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上头的贪狼破口大骂，“你他妈这个淫贼！”
“我靠！破军你丫今天吃炸药了啊？！火气这么大！” 贪狼趴在栏杆上探出更多身体，不满地嚷嚷，“老子找她是有正事！正事！懂不懂？！”
“正事？你能有屁的正事！” 破军嗤之以鼻，双手叉腰。
“找我？”
破军猛地回头，只见茜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她显然已经处理过战斗的痕迹，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材质特殊的深蓝色劲装，湿漉漉的紫罗兰色短发简单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浴火重生的锐利和令人心折的美丽。
贪狼看到茜茜，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立刻被更急切的正事压了下去。他趴在栏杆上，语速飞快地喊道：“茜茜！出事了！波塞冬的主引擎启动不了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启动不了？风暴刚停，应该先重启动力维持稳定...” 茜茜公主秀气的眉头瞬间蹙起，她快步走到破军旁边，仰头看向贪狼，“检查过故障代码了吗？有找过轮机房的值班工程师或者修理工吗？”
“找了啊！那个老登钻进去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来！他就说...” 贪狼模仿着修理工那种难以置信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喊道：“能——源——不——足——了！”
“能源不足？！” 茜茜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而拔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波塞冬的能源核心...”
突然，整个波塞冬，这座漂浮在海上的钢铁巨兽，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那不是海浪造成的轻微摇晃，而是如同有一头沉睡在地壳深处的洪荒巨兽猛地翻了个身！脚下厚重的钢铁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扭曲声，远处传来金属构件断裂的刺耳巨响，残存的建筑如同喝醉了酒般疯狂摇摆！
“哇草！” 破军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直接掀翻在地，狼狈地滚了两圈才抓住一根凸起的钢梁稳住身体。
“我操！” 贪狼在了望台上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被甩得撞在栏杆上，发出一声痛呼。
茜茜也被那剧烈的震动甩了出去，她狼狈的爬起身，但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混乱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就毫无征兆地停止了，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咽喉。
死寂。
一种比刚才的喧嚣恐怖百倍的、粘稠到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地。
贪狼捂着撞疼的腰，茫然地抬起头。破军也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疑惑地看向四周。震动停止了，但那股仿佛压在灵魂上的巨大危机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那片仿佛连光都无法逃逸的云层骤然向内塌陷，如同一个巨大的眼睛猛地睁开！紧接着，一股耀眼的光从那塌陷的云涡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阳光的温暖和煦，也不是雷霆的刺目暴烈。那是一种神圣到令人窒息，却又暴戾到足以焚灭万物的光芒。它如同亿万颗超新星在瞬间同时点燃，又如同宇宙诞生时第一缕开天辟地的创世之光。光芒本身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的质感，却又蕴含着足以撕裂万物的狂暴能量！
这光芒是如此耀眼，将整个波塞冬上空，乃至目力所及的整片海域和苍穹，都涂抹成一片无垠的炽白！
天地万物在这超越想象的光辉下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轮廓，只剩下被强行漂白的剪影，就连声音似乎都被这光芒驱赶了。破军感觉自己的视网膜都被烧熔了，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却依旧能感觉到那恐怖的光辉！
“什么情况？！”他听到头顶传来贪狼的嚎叫声。
“我他妈也不知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势的炸雷狂暴地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声音根本不像寻常的雷霆，它仿佛是从时间的源头炸响，又像是某个沉睡在无尽深渊中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远古巨兽，在无尽的痛苦与暴怒中发出的足以贯穿星河的悲鸣！
破军猛地昂起头，紧闭的眼皮下瞳孔因为恐惧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根本不是什么大自然的雷霆怒吼，他听过类似的声音，就在不久之前！
那是...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