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措再出发,行的是无人踏足过的荒漠,在那位藏族老太太的带领下,他们驱车沿着山岩的陡坡走的心惊胆。
那风蚀的山岩在风中呜呜作响,好似随时都会呼啸着乘风而起,对下方的车队发出冲锋。
滚滚烈阳晒得沙漠金黄,扭曲的热浪在空气里荡出水波。
骄阳与沙漠,放在照片里是十分美的风景,但在取景框之外,则是探秘者的死亡之地。
车轮碾着河道驶进无人区,河道干涸了太久,唯有丛生的杂草见证着无法挽留的湿润,砂砾与橡胶摩擦,鼻尖缭绕着焦糊的气味。
风卷着黄沙拍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中车辆摇摇晃晃。
阿苎拧着眉头,看着手下死死的把着方向盘,在风中行着歪歪扭扭的直线。
这风虽大,但也未到还不能行的地步。
阿苎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和北哑一起望着窗户发呆的青年,古朴的罗盘被他拿在手上,指针打旋的呼啸声淹没在风沙的合奏中。
沙漠中的风,似乎一旦刮起就不肯停歇,风越刮越大,一天一夜之后,已经大到他们不得不把车速降到最低,龟爬一样的在沙漠上蹒跚。
无休止的风在车队里刮出躁动的火,临时雇佣的当地人在对讲机里大呼小叫,中心意思大概就是,职掌沙漠的风神在发怒,他们闯入了风神的禁忌领地,不献出祭品平息风神的怒火,沙漠的大风将绝不停息。
嗯,沙漠的大风何时停息,无邪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本地人的嘴巴,在阿苎的金钱和手下的拳头下,很快就一个个的闭紧了。
……
“停下吧。”
无邪听到对讲机里传来宫先生和闷油瓶的合声,他们似乎很有默契,不像他和小花,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解家的掌权人,解家的小九爷,和他这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调促一样的小三爷是不一样的。
他身边坐着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小裙子的,从他手里拿糖吃的小花妹妹了。
本地人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停下后不久,风越发的大了,黑压压的沙子遮蔽了整个天空,车队像被笼进了一张不透光的油布里,又闷又慌。
无邪离开车子的时候,发现之前的剧烈摇晃是车子陷进了流沙,若无人叫他们离开,他就要随车子一起溺亡在沙海中了,若干年后,流沙移动,风吹沙丘,后来者或许会在这里发现多具藏在车子里的,面目狰狞的干尸。
无邪和解雨辰用布巾包好头脸,带着护目镜跟着人敲开多辆车子的门窗,但他一直没有看到疑似闷油瓶、黑眼镜和宫先生的人,就连阿苎也没有看到,明明他们的车辆就在他们前边不远的。
黑眼镜原本是想跟着小花的,但眼看着宫先生上了闷油瓶的车,就死皮赖脸的挤了上去,而他在这个车队里,除了闷油瓶,也就跟小花算是自己人了。
九门同气连枝,三辈子人的交情了,至少小花应该不会故意往死里坑他,而且他也想找机会问问小花,作为解家如今的当家人,知不知道当年三叔与解链环的因果纠葛。
解链环是小花的养父,他对他总该有些了解的吧?
……
大作的风沙不仅扰乱了信号磁场,也将蹒跚寻路的人刮了个七零八散。
他们追着风沙里燃起的信号弹,追着追着就丢了同伴。
无邪在暗无天日的昏黄中,机械的迈着脚步,朝着印象里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前行,黄色的纸蝴蝶蜷缩着翅膀,将自己死死地按在无邪的口袋里。
不知是不是收到了满意的祭品,风沙逐渐变小了。
无邪在空旷的沙漠中提步抬步,走了许是一刻也许是两刻后,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前方那个蹲在地上整理鞋子与行囊的白色鼓包,是和他同车的小花。
枯燥的黄沙中,小花那身遍布灰尘的白色外套,白的好似天使的羽翼,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纯净光芒。
“小花……”
无邪相信,此时开口呼唤的自己,一定可以冒充上帝最虔诚的信徒。
……
黑眼镜打光了手里的信号弹,张麒麟拔出刀准备冒着风沙去找人。
张余年和阿苎,在黑眼镜的帮劝下,暂且拦下了张麒麟,他们先去找了避风的庇护所,并陆陆续续的接收了一些追着信号弹过来的队员。
人群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讨论着刚刚的大风,张余年被阿苎拉着交谈,余光里看到族长背着刀起身。
他匆匆结束和阿苎的交谈,点点头,肯定了阿苎夜间还会起风的话,就追着张麒麟离开。
“张先生,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咻咻跑远的两个半大爷,感受着自己砰砰乱跳的脑筋,阿苎气的在原地用脚碾沙子,听着后边队员们越发不着调的的闲聊,一扭头语气严厉的指使着队员们赶紧扎营干活,大风可不等人。
与张麒麟并行的青年,看着族长微微皱起的眉心,青年掏出一张镂空的符:“放心,我能找到他。”
符纸被青年贴到罗盘上,乱转的指针瞬间就笔直笔直的指着一个方向。
落后几步东张西望的黑眼镜,看着风吹不掉的黄符,上前几步打搭上张麒麟的肩膀,指尖规律的在哑巴的肩膀上敲打几下,防风镜下,张麒麟的眼睛有些复杂的盯着领路的青年。
不是错觉,风在青年的身边,要温和许多。
得风所眷的血脉……
他和黑眼镜,以前都未曾接触过,这人究竟是哪方势力的?此时入局,又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未知的身份,玄奥的手段,注定了张麒麟和黑眼镜不会对青年放下戒心,哪怕对方似乎很友善,在张麒麟的面前也足够温顺。
……
又累又饿的无邪,顶着太阳躺在湿流沙上辗转,好似一尾沙漠甲鲶。
他觉的自己可能要死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看见一只纸蝴蝶从自己身上飞起。
无邪偏头:“小、小花……你有看到蝴蝶吗……?”
解雨辰的目光只短暂的追逐了一下那只纸蝴蝶:“先翻身,离开流沙。”
“哦……好……”
无邪和解雨辰在沙漠上一个乌龟翻身,划拉了两下,确定自己离开了湿流沙的范围。
沾着黄灰的高筒靴映入二人的眼帘,黑色的阴影打在两人的头顶。
黑眼影弯着腰,冲着仰头的两位小年轻露出一口白牙:“哟~!小九爷,小三爷,二位这是在练习鹞子翻身吗?还是想吃人肉煎饼了?”
嘴贱的黑眼镜远不及宫小先生有存在感。
那只秀美灵动的纸蝴蝶,拍打着翅膀,绕着青年的罗盘翩翩起舞。
“宫、宫先生……”
无邪的嗓子又干又涩,疑问在唇齿间翻涌,但当青年的目光投注过来,冷冰冰的不带一点儿三月春水的温凉,激的无邪脑子一清。
“……谢谢。”
解雨辰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收回自己准备捂嘴的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重逢的时间虽然不久,但解雨辰对自己这个幼年玩伴还是有着一些清楚认知的,他的那张嘴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脑子追着嘴跑,还被嘴落出二里地。
“宫先生,这追踪的纸蝶,能在我身上也放一只吗?价格好说。”
荒芜的沙漠里,解雨辰试图得到术士的庇佑。
他总要先活着,唯有好好的活着,才有捋清旧事的可能。
他走到如今,承了许多情,也吃了许多苦,风雨荆棘里杀出来,可不能拱手给人做嫁衣,尤其是给讨厌的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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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余山:咳咳,首先,我要声明一下,风吹不掉和得风所眷没有什么关系,那单纯就是法力贴合,是术。
张余山:另外,你问我,为什么我找人还要用罗盘?而张酥山就不用。是不是我比她差许多?
张余山:首先,你这个观点肯定是错误的,虽然她的道法是比我要好那么一些,但这是她所擅长的,你怎么不拿她的蛊与符和我与张命山相比,综合实力,我并不差于张酥山那个女人。
张余山:其次,用罗盘,是因为,这个世界对正统的道法玄术的压制太大了,不得不借助于工具。祂虽然压制那些妖邪阴诡、邪神秽物,但祂也偏爱着祂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