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而空旷的荒野,你听到自己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不断回响,你会感到害怕吗?
被风蚀出万千空洞的山岩,用闯入者的声音回应他们的呼唤,延绵回旋,直到音色彻底扭曲。
伴随着阿苎和无邪等人的呼唤,扎西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的脚尖向外,一副随时要和这些乱来者分开跑路的架势。
阿苎的手下嘲笑扎西:“藏民小子,你不敢开口,是怕引来鬼神吗?”
还不待青年还口,那人又嘴快道:“放心吧小子,我的信仰是上帝,祂会保佑我们的。”
扎西不说话,但看过去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
上帝?
呵~!他们现在立足的,是华夏的地界。
无邪看着话头有些不对,赶紧给人岔开:“说起来,这些裸露的山岩,属于昆仑山的支脉,昆仑山自古被看做仙山,传说是神仙的居所。”
“无,你是说,这里是上帝的天堂后花园吗?”
“不是上帝,是西王母,昆仑山是西王母的居所,这里是祂的属国,你们要找的塔木陀就是西王母国的都城。”
扎西插了一句话后,又变成了一个闷葫芦,带着他们在山岩狭隙之间奔走。
扎西的石堆叠了一个又一个,枯燥饵漫无目的的寻找,令人开始隐隐相信魔鬼城吃人的传说。
……
指甲抠挠的声音伴随着尖锐的电流声响起,听不清词句的人声碎语变成咆哮,带着电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高空飘来一片云霭,月亮隐匿幕后,吝啬的收起光辉。
风卷着衣袍,细碎的沙石敲打着护目镜,呜咽凄厉的风哭,和对讲机中的嘈杂声混在一起,构成了让人心慌恐惧的背景音。
对讲机中的声音越发的扭曲,怨毒冷酷的笑声从扩音口里传出,幽幽的,似乎有一个黑发覆面的白衣女鬼站在他们的身后,轻薄冰冷的衣袖一层层的缠绕堆叠在他们的脖颈。
无邪捂着脖子,努力调整心态,平复那种呼吸不畅带来的窒息感。
他想,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都怪这一切太有氛围感,比看咒怨都吓人。
阿苎拍了拍对讲机,手腕上的当十铜钱不经意的敲击在黑色的壳子上,那种凄厉怨毒的冷笑在几声嘈杂的电音后,又变回了那种机械的抓挠声,仿佛那种卡脖子的怨毒,只是他们紧张下的幻觉。
阿苎皱着眉头,四处走动着,判断信号的方向。
偌大的魔鬼城中,阿苎一行人不断的盘旋深入,一点点的陷入魔鬼城的中心。
没有月亮的岩壁上,人形的、非人形的黑色剪影,手舞足蹈的窃窃私语,它们跟在生者的身后,鬼鬼祟祟又明目张胆。
无月的夜晚,没有人会去在意晦暗处的影子……
……
数千年沉沦在古河道中的船楼,展现在数千年后的生者面前,带着千年前的风貌,也带着它陪葬的生灵。
船体上的裂缝,吐露着它沉积了数千年的腐朽之气,逼得月色掩光华。
船舱里堆积了大量的淤泥,越往深处去,越是粘稠湿润。
陷在淤泥里的人,如同待炮制的叫花鸡。
无邪和阿苎的出现,使得那近似冷笑的机械声停止,但最后那微微上翘的尾音,似乎混了些别的什么进去。
当无邪和阿苎带着人离开,刨开的淤泥里,一些细小的黑点翻涌攀爬,顺着裂隙,往船舱的更深处而去。
嘻嘻——!嘻嘻——!
失去电流干扰的冷笑声,再次响起。
嘻嘻~~!
白色的轻薄的长袖从上方垂落,卷起泥坑里,被污浊、被撕裂损毁的黄符,轻飘飘的在半空中甩了甩,一声轻灵飘忽的嗤笑糅杂进那规律的冷笑中去。
……
张余山面色很不好的站在船舱的淤泥外,看着那张被泥巴糊在朽木上的残符。
挑衅的明目张胆,是瑶池一脉传袭的傲慢。
被自家女君献祭放弃的臣民,早就被狂热的火焰烧成了甘之如饴的殉道者。
西王母国……
对张家人来说,是一个比较棘手的禁地,尊上并不愿意他们踏足此地,以免成为疯神分担恶孽的祭品,或成为其稳固自身的锚点。
在不能废人的前提下,张家对西王母国的处理,暂以远程监控为主,神明的异变与陨落,都会对周遭的环境造成巨大的影响。
“嘻嘻——!!!”
一种没有什么生气的冷笑,从散乱破碎的陶罐土堆中升起。
红艳艳的小虫子,摇摇摆摆的钻出干瘪的脑壳,奔向温暖鲜甜的新鲜血肉。
“小心。”
张麒麟拽住青年的衣衫往后扯他。
青年则看着红色飞虫,眼神带着几分遗憾。
颇为稀少的异变方向,但这一次没有一只小发鬼欢欢喜喜的捉住虫子,当做礼物带给他们了……
透明的小瓶子被青年从口袋中取出,当着张麒麟略有惊异的视线,将红色的尸蟞王抓住。
这飞得很快的小东西,青年抓它如同兜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青年摇着瓶子里的珍稀素材,轻声开口:“尸蟞,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可以根据环境异变进化的虫子。”
“它们一般的进化方向,是毒素和口足,很少有和这里一样进化出模拟声的。”
“异变的进化方向,一般意味着附近有可以无视它毒素的生物存在,而声音则来自于对方的天敌克星。”
“冷笑声应是模拟自人面鸟,这种生物捕猎时不会轻易发声,但面对鸡冠蛇时,是个例外。”
“它们……”
“诶呦~!我说宫小师父呀,你就别在这儿好为人师了,我家天真还不知道人在哪呢,快瞅瞅你那罗盘准不准了,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在这儿叭叭?”
王胖子不耐烦的打断了宫余年的话,要不是小哥说他能找到无邪,他才不会在这儿听人掉书袋子。
虽然,要是换在其他时间,他对这些隐秘传闻还是很感兴趣的。
“外面那些尸体,全身上下被咬的窟窿挨窟窿,漏的和那花洒是的,要是没什么其他线索,胖爷我可不想在这里多呆。”
“他不会有事的。”
张余山语气淡淡,只要这个世界的无邪,没有傻到和阿苎分开跑,且把符给扔了,就足够他处理完这里,再去找他。
王胖子看着那个嘴上没毛的青年,点着陶罐上烧制的飞鸟花纹,看着那些人头祭目光哀伤中带着担忧。
张余山在心中叹息:这个世界,或许西王母……早就不是西王母了……
但不用面对一位真正的神,他应该可以将这个世界的族长给保下来的吧?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个世界的族长直接打晕带走,且不说执行难度的问题,单他起了这个心思时,直觉就在不断预警,还有那些从无邪身上缠绕到族长身上的红线……
还是那句话,他不敢拿族长去赌。
……
“小哥,你看他,要不是你说你信他,我们现在早就沿着那些石堆去找人了,哪还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王胖子看着那宫姓青年,对人头陶罐都比对无邪关注,心里的邪火就忍不住升腾,怀疑小哥遭到了老年人诈骗。
王胖子焦躁的走到船舱的豁口,仔细的看着下方的尸体,既希望在这儿看见无邪,又怕在这儿真的看见无邪。
轻薄柔软的白袖,轻飘飘从上方垂落,在张余山的回首中,松松的搭向王胖子近乎没有的脖颈。
张麒麟的手压向刀刃,被张余山眼疾手快的拦住。
张余山扔出一个空罐子,打在腿筋上,把王胖子打了一个踉跄跪地,白袖从头顶扫过。
青年抢步上前,拽住那垂落的白袖:“姑娘当面挑衅,是恶习,也挑错了对手。”
凉丝丝的感觉从头顶掠过,王胖子还没来得及冲着宫余年发火,就看到青年在他上方捞起什么东西拽着,一脸若有其事的和空气交谈。
王胖子疑惑又害怕的看了看上空,贴着地面蛄蛹出来,不解的目光投向小哥,无声的用手指指自个儿,又指指青年。
做口型:咋的?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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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哟~!张家的小课堂开讲啦?可惜你家的小族长不乐意听,这次你怎么不哭了?
张余山(打):啧,他之前话说早了,他们这边的黑瞎子也是个讨人嫌的。
黑瞎子(捡起墨镜,遮住黑眼圈):唉,这年头,说句实话都要挨揍,钱难挣,人难暖,瞎瞎真是太不容易了~!!!
张余山(伸手指门):滚——!!!
黑瞎子(哀哀擦泪):瞎瞎我呀……
张余山(掏出红纹蛛蛊,又换成变异白玉蛾蛊):糊他。
黑瞎子(腰身后仰,战略撤退):瞎子还有衣服没收,宫小师父,拜拜了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