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头上的观音兜动了动,组成兜帽的小纸人一个个探出脑袋,往对面去看。
无三省看着被挟持的大侄子,眉心一跳,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造孽啊!!!这是哪来的过江龙占山虎,小邪咋就落人手里边去了?
这傻侄子还在那儿一脸乐呵,半点儿没觉得自己小命攥人手里。
按说经的事儿也不少了,真还是这么一副不长脑子的样子,无三省是不大信的,他这个侄子只是被他们故意养的单纯天真了些,可不是真的蠢得好骗。
单说他摸自己小金库,和坑自己这个三叔给他背黑锅的时候,那坏水可是一冒一冒的。
无三省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手舞足蹈的好大侄。
好大侄哐哐的拍着那王胖子的肩膀,指着人的姿态有着几分眼熟。
对了,和过年时,他带着小小邪等着人上门拜年,拍着他跟他说,态度要好要礼貌时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一脚前,一脚后,还微微躬身的站姿。
再看一旁的番子,手木仓被他将枪口倒握在掌心,是要绝对恭敬礼貌的暗示。
无三省按按额角,这真是好大一锅大杂烩,头痛。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能吸引来这样的人,西王母国的传说真实程度大大提高,雯锦有救了。
“小邪,你在那乱蹦哒什么,没个正形儿的,还不赶快过来。”
无三省往前两步,看着对面没有阻止的意思,当即就过去扯无邪的耳朵,顺便用带着手套的手,将人头上的黄帽子扯掉后重重的打了无邪后脑勺一巴掌。
“你个死小子,不是不让你来吗!!!你还能不能听点话了?你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和大哥大嫂交代!!!”
无三省骂着骂着就转了方言:“那人是谁?”
无邪缩着脖子,扯不出耳朵,干脆抱头面对三叔狂风骤雨的巴掌:“宫余年先生,是阿苎找的顾问,很厉害,你莫要冒犯他。”
无三省来这边来的早,虽听说阿苎后边又找了个民俗顾问,但不是什么流传面广的响当当的名字,便也不曾多做关注。
如今,倒是反被将住了。
……
黑眼镜本呲着个大牙乐呵呵的看着无家独苗挨打,一个转头对上宫余年凉凉的目光,突然就笑不住了。
这眼神,瞎子乐呵乐呵也招人不待见啊?
“瞎。”
张麒麟主动迈步走到黑眼睛那边,这边的小纸人也蹦蹦跳跳的往宫余年那跑去。
黑眼镜看看仔细观察自己的哑巴,再看看那脏兮兮的指手画脚告状的小纸人,眼前一黑。
造孽啊,又得被那小心眼的醋坛子给记一笔。
看着环绕着对方的大量纸人,黑眼镜戳戳张麒麟,小声的和他咬耳朵:“hey,Stummer,deine Katze tr?gt nicht mehr das ding。”(诶,哑巴,你家的小猫不装了。)
“Glaubst du,du bist sehr stark?”(你觉得自己很强大?)
黑眼睛直起腰板,举起两只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宫小先生,瞎子是夸你呢~!”
见鬼,这人闲着没事儿修什么德语啊!碎嘴子一下的乐趣都不给。
德语听得懂,不知道无三爷那边的长沙话听不听的明白?不过看起来,这人似乎根本就不想管那叔侄二位,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宫先生。”解雨辰很礼貌的站过来打了个招呼:“多谢您的平安符。”
宫余年点点头,解家的主事人一向都更有礼貌些。
“宫先生,这水道里有许多小蛇,爱往人身上钻,您检查检查,多做防范。”
这边解雨辰抬了抬自己扎紧的衣袖,那边无邪在他三叔的指挥下,脱了衣服好一顿检查后又扎紧衣袖裤管。
“多谢。”
宫余年收下了对方的好意,并递过去一张新的平安符:“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
解雨辰的眉头打了结,他这一趟想寻的是当年的旧事,是一切背后的因果,为何说他要找的人近在眼前呢?
解雨辰带着这个疑问,跟着队伍行进,时不时投注在无三省身上的目光,将人看的背后发凉。
无三省队伍里,那些新伙计,本来三五报团吆五喝六拖慢进程的人,此时一个个鹌鹑一样乖巧,让走就走,让停就停,既不暴躁也不嫌累,主打一个乖巧柔顺。
妈妈啊,世界上真的有法术,那淌水过来的几个,身上一点儿蛇都没招。
害怕,但,想学。
都说,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里可是西王母国,找不到长生不老的灵药,神仙学的道法神通,他们总能摸到点儿吧?
贪婪的火焰在心底高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那个特殊的人。
殊不知,他们三把火在宫余年的眼中,飘忽的如同风中残烛。
……
来到地下后,宫先生主动了许多,拿着罗盘和张小哥一起在前边开路。
无邪听到黑眼镜跟小哥打趣,说这人跟脱了枷锁似的,孔雀开屏般的撒欢,被小纸人在脸上糊了一巴掌。
挺大一个子,委委屈屈的捂着脸,往后梗着脖子,跑去和小花同行。
无邪听着自家三叔一口一个雯锦阿姨,也知道了他是因为从定主卓玛那得到了雯锦阿姨在塔木陀的消息,才不顾一切的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就和黑眼镜吐槽的一样,除了这次,和鲁王宫后的那次发疯,平日里还真看不出他三叔是个长情的痴情种,平日里的按摩消费酒色应酬一点都没见他少花。
此时他三叔说什么,见上雯锦阿姨一面,就是死也甘愿了,无邪觉得有点儿假,虽然他三叔的面上看起来十分的真情实感。
比起雯锦阿姨,吴斜觉得三叔对西王母国的秘密更为痴迷狂热。
走在积水沉沉的黝黑甬道,他三叔是和在医院里时,截然不同的容光焕发精神满满。
无邪看看前边的宫先生和阿苎,又看看不怎么听指挥的叫拖把的新伙计头头,雯锦阿姨应该只是个演给外人看的借口。
毕竟,他这一路走来,雯锦阿姨实在是不像和他三叔一往情深情根深种的模样,也看不出半点儿二人恨海情天的纠葛。
而他三叔,多精明狡猾的一个人,从不肯做赔本买卖。
让他相信这么一个人,数十年的上赶着爱一个人,不如相信他那常年在外的爸妈会突然回来,对他十几年的嘘寒问暖寸步不离。
无邪看着三叔,他知道自己和他之间出现了巨大的信任危机,再也不是曾经三叔说一他绝不说二的时候了。
三叔说他骗他一定是有骗他的理由的,但他每一次又都说这是最后一次骗他。
无邪不信他的保证,三叔解释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在心里再斟酌一番。
宫先生在对峙时说的话,在无邪的耳边隐隐回响。
‘无邪,比起我们,你更该警惕一下身边亲近的人。’
‘比如,那个溜着你到处跑的三叔,还有这个拿你当饵的三婶,以及这个忠心耿耿,唯三爷之命是从的伙计。’
‘撞天门,见神明,呵呵……’
原本就在心间扎根的怀疑,在被点破之后如藤蔓般肆意生长。
三叔总说太危险,总说水太深,可也总没有彻底的拦着他,甚至一直在若有若无的引诱他。
“三叔,你们……是来……找神的吗……”
“……”
无三省的瞳孔微微一缩:“小邪,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也没有善恶轮回因果报应。
一切想要的,都要自己去努力夺取,攥到手里,不管是性命还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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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看张余山:一只装猫的大型食肉动物,凶恶堪比穷奇梼杌,力强,自有原则,又傲狠难训。
张麒麟看张余山:一只在外应激,回家乖巧的炸毛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