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吴相忘直挺挺地倒下,沉闷的枪声似乎还在小河村的上空盘旋。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妇女尖叫声瞬间划破了小河村的宁静。
这声哭喊裹着寒意,一路钻进了家家户户的院坝里,在小河村的上空回旋。
尖叫之人正是村里的陈大妈。
她刚才去河边洗衣,此刻挑着的两桶洗好的衣服往家里面走。
刚来到那棵歪脖子老树下,就撞见刘龙抬手开枪打死吴相忘的画面。
乡下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最多见过邻里间吵嘴打架,哪里经受过这般近距离的血腥冲击?
陈大妈手里的扁担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湿衣服散落一地。
她双腿一软,重重瘫坐在地上,身体像筛糠似的止不住颤抖,牙齿打颤的声音隔着三米远都能听见。
她颤颤巍巍的反复呢喃着:“杀…… 杀人了…… 杀人了……”
村民们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快。
几乎是同一时间,家家户户的门都被推开,人们扔下手里的活计一股脑地往村口涌。
去往村口的土路上人越聚越多,原本松散的队伍渐渐挤成了一团。
“到底咋回事啊?陈大妈这嗓子都喊劈了!”
“谁知道呢!听着像是出大事了,快走快走!”
人群里不断有人搭话,议论声像炸开的锅。
“该不会是真的杀人了吧?”
“不能吧?咱小河村多少年没出过命案了!”
“难说啊,刚才好像听见枪响了!”
“妈的,光天化日的,谁敢这么大胆?”
往前走的大多是村里的男人们,一个个攥着拳头,脸上又惊又怒。
妇女和小孩则被拦在了后面,几个年长的大妈把孩子们护在怀里,往自家方向拽:“别往前凑,万一真是杀人犯,小心再伤着人。”
老人们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眉头拧成疙瘩,嘴里念叨着 :“真是造孽啊,到底是怎么了?”。有胆小的人已经转身往家跑,“哐当” 一声关上大门,又从门缝里往外偷瞄,连院子里的鸡飞起来都吓了一跳。
此时的村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最前面的人看清地上的情形,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吴相忘脸朝下趴在地上,不知道死活。
看着像是死了,没有人敢上前查看。
而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着四个陌生的男子
“吴相忘!”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紧接着又有人跟着叫:“吴相忘!吴相忘!”
连着两声呼喊,地上的人却一动没动,连手指都没颤一下。
这时村民们开始急了,转头看向瘫坐在一旁的唯一目击者陈大妈:“陈大妈,您快说说,这到底咋回事?吴相忘他……”
陈大妈被这声问话拽回了神,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得厉害,好半天才聚焦在问话人身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响,过了几秒才断断续续地说:“吴相忘…… 吴相忘被…… 被他们几个开枪打死了,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他……他抬手就是一枪,然后相忘他…… 他就倒下了……” 她说着,又指向刘龙几人,手指抖得厉害,刚指完就立刻缩了回来。
“啥?开枪打死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群外地人是疯了吗?”
“相忘这孩子平时挺老实的,咋得罪他们了?”
“这可是人命啊!得报官!” 议论声越来越大,愤怒渐渐压过了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苟富贵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他刚才还在自己的鱼塘里忙,听见动静就往这边跑,裤腿上还沾着泥点,手里的锄头都没来得及放下。
一听见陈大妈的话,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手里的锄头 “咚” 地砸在地上,震得泥土溅起来。
他先是死死盯着地上的吴相忘,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喊出声,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他猛地转头看向刘龙几人,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扎向对方。
谁都知道,苟富贵和吴相忘的感情深。
两人一起出去闯社会,在城里混斧头班那几年,刀光剑影里互相挡过刀子,饿肚子的时候分过一个馒头。
就连被追杀,都是吴相忘背着受伤的苟富贵跑了整整三条街。
后来两人实在是混不下去了,跟着白浪又回到了村里。
想起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那些在出租屋里对着月亮发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夜晚。
想起吴相忘第一次跟着他打架时紧张得手抖,想起两人第一次拿到保护费时他脸上开心的模样,想起第一次受伤时,吴相忘咬着牙说 :苟哥俺疼……”
此刻过往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苟富贵脑海里闪过。
可现在,那个总是一口一个苟哥的叫着自己的傻子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苟富贵的鼻子猛地一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苟富贵死死咬着后牙槽,咯吱作响的声音自己都能听见,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都没察觉,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妈的,还我兄弟命来!”
苟富贵猛地嘶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悲痛和愤怒,震得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甩开膀子就朝着刘龙几人冲了上去,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对方撕碎。
就在他快要冲到刘龙面前时,一只手突然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老公,别去……”
苟富贵回头一看,是他新过门的媳妇儿牛爱菊。
牛爱菊跑得满脸通红,头发都乱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她死死拉着苟富贵的胳膊,力气很大。
“爱菊,你放开我。”
“老公,不要!他们有枪啊!” 牛爱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里满是担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孩子咋办啊?”
“孩子?我苟富贵有孩子了?”苟富贵不可置信的看向牛爱菊的肚子。
牛爱菊点点头。
苟富贵的目光再次看向刘龙,果然,刘龙的右手还稳稳地握着那把手枪。
此刻的苟富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