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坠地,无声铺展,渐渐显出白雾中心的人形轮廓。
只消片刻,白雾尽数消失,露出那人的真容。
那人半跪于地,冲着的是子慕予和古元卓的中心方向。
刘相濡脸色惨白,勉强撑着才能站稳,此刻他体内气息紊乱,经脉因方才杀招被强行破去而隐隐作痛,更是心浮气躁。
“你谁啊?”
刘以沫神色不定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她自小便深得左神领刘一君的疼爱,有一天,她曾问刘一君:“万神台,是不是父亲带出来的兵最厉害?”
刘一君笑着摇摇头:“万神台最厉害的兵,自然是神相带出来的。”
“神相的兵?”
“神相的兵叫龙甲浮屠。”
小小年纪的她原来只是想拿大将军沈阔的兵来作比,谁想到父亲竟提到了神相的兵。
“神相的兵能比神皇帝姬的侍神卫还厉害?”她又问父亲。
刘一君低声问她:“我问你,神相厉害还是神皇帝姬厉害?”
“自然是神相啦。神皇帝姬还只是孩子呢。”刘以沫想也不想就说道。
刘一君最后只给她说了这四个字:“所以,你看。”
是以,刘以沫从小就知道,万神台最厉害的兵,就是龙甲浮屠。
因为好奇,她还让父亲想办法给她弄了一张龙甲浮屠的画像。
画像中的龙甲浮屠正是这种脚踩飞龙靴、身穿金鳞盾甲龙皮盔甲、戴着金色面具的模样!
“啊!哥哥,他是龙甲浮屠!”刘以沫大惊失色,早没先前的骄纵之色,躲在刘相濡身后,娇躯微颤,美目中充满惊恐。
刘相濡听刘以沫这么一说,如遭电掣雷轰,惨白之上更添一抹死灰。
子慕予微微一愣。
龙甲浮屠?
他们不是应该藏于暗处吗?
况且此人身高、体型还有透出来的气息都不像那十一位中的任何一个。
子慕予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人。
罗玄彬说,龙甲浮屠一共十二人。
他们的头叫方喆。
难道他就是方喆?
丰俊朗受方喆指点剑术不短时间,也见过方喆龙甲浮屠的打扮,所以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他知道龙甲浮屠已经认慕予为主。
可是慕予说过龙甲浮屠只是暗卫。
怎么,方喆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高调地跪慕予?
正在所有人或惶或惑盯着方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属下龙甲浮屠方喆,见过公子。”他的声音清冷,褪去了刚才所展现的所有威严,只剩下纯粹的谦卑与请罪之意,“属下护驾来迟,令公子受惊,罪该万死!”
这一幕,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陷入落针可闻的死寂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古元卓先傻了眼。
他看着披甲之人所跪的方向,除了子慕予就是他啊?
跪的肯定不是他!
所以他往旁边挪了挪。
谁知方喆目标似乎十分明显,古元卓挪开后,所拜的方向也迅速调整。
一切都十分明朗。
在国子书院几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古元卓手里汗津津,纯钧杵都差点抓不住。
子慕予一愣又一愣:嗯?
丰俊朗、杨启吉脸上尽是错愕。
万文恩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茫然。
赵永望捂着嘴巴,似乎忘记了疼痛,不再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中怨毒未消,又涌上震惊和脆弱的绝望。
刘以沫樱桃小嘴缓缓张大。
刘相濡踉跄一下,差点倒在妹妹身上。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似扎了冰针一样难受。
龙甲浮屠跪的人是谁?!
龙甲浮屠还自称……属下?
甚至还称对方为……公子?
什么公子?
谁家公子?
无数问题挤入刘相濡那已经成为一团浆糊的脑袋。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方喆请完罪后,先从地上站起,面向国子书院五人,面具里透出的目光如两道利刃。
在这双锋利无匹的眼睛注视下,这几位少年如芒在背,两股战战,刘以沫被吓得直接开始抽泣。
方喆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寂静的「千味楼」内回荡:“这位古公子,乃是神相亲子。”
所有人心神一震!
他们听到了什么?
刘相濡直接瘫坐在地。
“哥哥!”刘以沫边扶边哭,可她不敢哭出声,咬着唇低低地呜着,脸上的妆容早已斑驳。
古元卓呆了,呆过后是复杂的神色不断变幻。
他的内心世界其实比脸上情绪更复杂。
这个自称是龙甲浮屠的人为何要在此时此刻如此宣扬我与云熠的关系?
是云熠授意吗?
这是不是说明,云熠愿意认我了?
心里一时真不知是何滋味。
他其实早猜到那个经常在梦境将他引至万神台的人是谁。
古元卓忽然感觉手一凉。
他低头。
发现是子慕予握住了他汗淋淋的手。
丰俊朗是早知古元卓与云熠的关系的,所以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杨启吉倒是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
万文恩根本不知什么神相,所以还是一脸懵。
方喆冰冷的目光一一从刘相濡、刘以沫、赵永望等人扫过,声音幽寒:“古公子为了与朋友一起参加国子书院的夺名试才来鸿蒙城。你们刚才想干什么?是想杀掉神相唯一的儿子还有他的朋友们吗?”
这时候还比较镇定的就是宋元宇和那位不知名的少年了。
“我们愿意尽一切努力道歉,赔偿。”宋元宇抱拳低头道,“他们入住「清心小筑」的一切花费,由我们来出。”
方喆瞪了他一眼:“赔偿?你们认为堂堂神相之子和他们的朋友,竟住不起一个小小的「清心小筑」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宋元宇忙把头压得更低。
“我们不知古公子身份,才无意冲突了。一切都是误会。”不知名少年躬身抱拳道。
方喆冷哼一声:“误会?回去问问你们的院长,还有左神领,看他们敢不敢在神相面前说「一切都是误会」?”
不知名少年脸色一白。
刘相濡在精神高压之下几乎崩溃,嘴唇哆嗦着像重病濒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