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没有何不二的事了。
他通过传送阵回到底层,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门口。
面对门口来往的人群,他的眼神直至此刻都无法聚焦,愣愣的。
这时候,有一个精壮汉子走到他跟前。
这个汉子穿着比何不二好些,比福来、姜迎等又次了不少。
何不二见到汉子,眸子才微微转动:“莫管事,先前为何让我一定将人带至一百零八层?「清心小筑」明明还有别处空着啊。”
汉子拧起眉头:“这是上面交代的。怎么了?”
何不二嘴唇颤抖,不知是极端的激动还是想起刚才的事在后怕:“莫管事,我见着掌柜和两位副手了。我还见到了龙甲浮屠。那位龙甲浮屠说……说……”
姓莫汉子神色变幻不停,呼吸急促起来:“说什么了?”
何不二仰起头,心神不定:“莫管事,神相亲子住进我们「千味楼」了。龙甲浮屠说,「千味楼」是神相的产业。”
莫管事的呼吸猛地一滞,眼中尽是骇然和惊讶。
有另外的小厮关注到了这边,听到说得竟是如此大事,一个个都围了过来。
“神相亲子就在你刚才带进的那群人当中?是不是最俊俏的那个?”姓莫汉子急问。
何不二摇头:“不是啊,是那个长得最壮实的。”
姓莫汉子努力回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具体长得怎么样,他没留意。
何不二满脸苦色:“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多险,国子书院的五个学生跟神相亲子和他的朋友打起来了,打得好凶,我以为自己要把小命给交代了。”
“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汉子忙问。
何不二一沉吟:“原因好像蛮复杂,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是国子书院的人无礼在先,刘家那位少爷骂人家是穷鬼,住不起「清心小筑」。”
“这下脸被打肿了吧,整个「千味楼」都是人家家里的!”有小厮听着自个兴奋起来了。
“可不是,刚才见国子书院的人离开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又有小厮补充道,“他们向来矜傲趾高气扬的,何曾有过这种惶然模样!痛快!”又有小厮道。
“他们那些人呢?”汉子又问。
“龙甲浮屠走了,现在掌柜和两个副手正带着神相亲子去「溯光居」。”何不二道。
“「溯光居」!”几个小厮齐齐惊叹。
他们连那层楼都不曾去过,更谈不上见识了。
只知道,那是他们「千金楼」最顶级的住处,有钱都住不到。
……
……
并不使用先前何不二带他们用过的传送阵,王砚直接捏了一诀打在行廊空中,刚才的涟漪再度出现。
进入,走出。
不过迈一步的距离。
可是子慕予注意到了楼层的标识的变化:一百六十六层。
他们刚才可还在一百零八层!
子慕予心中的怪异又添几分。
她无法看出王砚、福来、姜迎任何一人的修为。
料想,他们该个个都有大神通。
若说有大神通的他们一直没有发现一百零八层的动静,子慕予是不信的。
何不二的表现也十分可疑。
刚才这么危险的时刻,他竟没有逃跑去喊人。
子慕予漆眸一闪。
一切都有迹可循。
今天的事,怕是有人刻意安排。
而这个人,除了云熠,不用再作他想。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面,一堵缓缓流转的星辰幻影挡住了去路。
王砚指着这堵幻影道:“这是「溯光居」的结界,众位贵客只需将手按在上头,即可开启。在贵客居住期间,未得贵客允许,无人能进来。包括我们。”
“「溯光居」里有一只铜铃,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摇动铜铃,然后说出需求即可。”姜迎温温柔柔地道,“那只铜铃只有被摇动后才能传音,五息无人说话便会自动封住。”
“贵客们不用客气,想在「千味楼」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吃什么玩什么,随时吩咐。”福来抬手挡在嘴边,嘻嘻笑道,“国子书院和左神领府都富得很。”
古元卓、子慕予等人点头。
王砚伸出一手,恭敬道:“贵客请。”
几人将手掌按印其上,那层结界突然轻轻「轰」地往前移了半丈。
眼前豁然开朗,人,已置身在揽月阁内。
古元卓瞪着面前一切,再一次被刷新认知:“这……”
子慕予等人无一不露出惊诧之色。
与其说这是一个套间,不如说这是一片被大神通单独开辟出来的洞天福地。
脚下是一条白玉小路,两旁是玉砌雕栏。
玉砌雕栏外,是翻涌无边的云海。
云海中有莲影浮立摇曳。
小路的尽头,不是房舍,是宫殿。
明霞幌幌,碧雾蒙蒙,正中宝阁直插霄汉。
“贵客们,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暂且退下了。”背后传来隐隐之声。
“慢!”子慕予开口。
她看向古元卓:“要不,咱们还是找个「清心小筑」住下?这么大的地方,住着心慌。”
古元卓猛地把头一点:“我也是这么觉得。”
其他人也没意见。
所有人立即从结界里退出。
王砚有些小心地问:“怎么,贵客对「溯光居」不满意?”
“给我们安排……”古元卓曲着手指头数了数,“安排七个房间的「清心小筑」吧。我们不习惯住这么大的地方,心慌。”
“是,我们马上安排。”王砚道。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百二十三层的「清心小筑」,此处比起一百零八层那间更加阔敞,风景也不同。
院子里那棵树不是玉兰,而是海棠。
海棠盛放正烈,娇俏的粉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白,花瓣被光线穿透,薄如绡纱。
风一来,花瓣离枝,扑簌簌落下。
地上,已经铺着一层粉红色的花毯。
“妹妹,海棠!跟我们以前家门口那棵一样美!”古元卓欢喜非常。
王砚、福来、姜迎三人闻言,脸色微变。
他们再一次打量了子慕予,没敢太久太放肆,心中不知想什么而神情各异。
子慕予似没发现,只看着脸颊微红的古元卓,弯起眼睛。
她知道,让元卓欢喜的,何止是这棵海棠。
丰俊朗安静地看向子慕予。
他刚才在她没眯起来的眼睛里觑见了一缕藏得极好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