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普罗托斯说了这么久后,奎兹尔本就因苍老而衰败的身体愈发吃不消,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他摆了摆手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好了,我也乏了,吾儿你先退下吧。”
“好的,尊敬的父王。”普罗托斯立刻躬身应道,语气依旧恭谨得无可挑剔。
“孩儿定当幸不辱命,尽快办妥您交代的事,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说罢,他又行了一礼,这才缓缓转身,脚步沉稳地朝着殿外走去。
然而,那副恭顺的皮囊下,心思早已翻涌成浪。
【该死的老东西,明明已经油尽灯枯,还占着王位不放,简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等我处理完弗利萨的人,就找人尽快把你弄死!看你还能撑多久!】
普罗托斯眼底的不耐与野心被他死死压在转身的瞬间。
奎兹尔并未察觉这“乖儿子”的腹诽,只是有气无力地微微颔首,示意他退去。
大门在普罗托斯身后缓缓闭合,将殿内重新归于寂静。
而方才还一脸疲乏的奎兹尔,却陡然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里褪去了所有昏沉,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阴霾,死死锁着普罗托斯离去的方向。
他可不是什么昏聩的老糊涂。
当年能从战乱纷飞的维兰星中杀出重围、统一各族,又带领文明敲开星际时代的大门,他的心思与洞察力,早已在血与火中淬得无比敏锐。
普罗托斯那套“谦逊恭顺”的戏码,或许能瞒过朝堂上的庸碌之辈,却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方才的疲乏是真的,但顺着普罗托斯的话头流露“期许”,甚至暗示他继承大统,不过是故意做给这个长子看的姿态。
虽说普罗托斯的狠厉果决的确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也确实有意将其作为继承人培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其放任不管。
早在几年前,他就暗中派了最信任的禁卫去监视普罗托斯的行踪。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儿子在私下里如何称呼他为“老不死的”,如何与军政官员们暗通款曲,又如何在酒后狂言“等父王死了,整个文明都是我的”。
奎兹尔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愈发深沉。
他的确需要一个足够强硬的继承人来守住维兰文明的基业。
却也绝容不下一个急于取而代之的“逆子”。
普罗托斯的野心,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像握着一根引线。
什么时候收紧,全看他的意思。
想到这,奎兹尔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身。
久坐带来的僵硬让他的动作顿了一瞬,但那份属于统治者的威严却丝毫不减。
一旁侍立的两名侍女见状,连忙上前半步,想要伸手搀扶,却被奎兹尔骤然投来的凶光死死盯住。
“本王还没孱弱到需要你们这些贱婢搀扶!”他厉声呵斥,枯瘦的手指指向殿门,“滚出去!”
侍女们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连抬头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死死低着头,脚步慌乱地后退,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大殿。
她们太清楚这位君王的暴虐。
前几日不过是有个侍女递水慢了半拍,就被他命卫兵碎尸万段,残肢断臂直接丢去喂了他饲养的异兽。
在奎兹尔面前,生命轻如鸿毛,他说杀就杀,从不会有半分犹豫。
殿门再次闭合,殿内彻底只剩下奎兹尔一人。
他冷哼一声,将方才的怒意压下,缓步走回王座旁,站定在冰冷的基座范围内。
只见他伸出枯槁的手指,在右侧扶手的鳞纹凹槽里快速划拉了三下。
下一秒,王座前方的虚空陡然亮起幽蓝色的光,一行半透明的全息键盘凭空弹出,悬浮在他胸前。
奎兹尔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出一串扭曲晦涩的维兰文字。
那是只有身为统治者的他才知晓的最高权限密码。
输完密码,他将右手掌心紧紧贴在王座扶手顶端的晶石上。
晶石瞬间亮起红光,扫过他掌间的纹路,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滴”声,红光转为柔和的绿色。
好似是在说身份核验通过。
见状,奎兹尔缓缓坐回王座,抬手重重拍了一下左侧扶手。
下一秒,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骤然发生。
他屁股底下的座竟缓缓脱离地面,底座裂开数道缝隙,喷出微弱的反重力气流,如同电梯般带着他垂直向下沉降。
周围的殿壁随之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光亮彻底隔绝,只剩王座自带的幽蓝指示灯照亮方寸空间。
不过数十秒,沉降便停了下来。
奎兹尔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然置身于一条深邃狭长的玻璃隧道中,隧道外是浓稠如墨的黑暗,隐约能看到管线与线缆在黑暗中交错蔓延。
玻璃壁上流淌着淡紫色的能量光纹,既充当照明,又似是某种防护屏障。
隧道尽头,一道由厚重合金打造的长廊已然显现。
奎兹尔扶着王座扶手站起身,走到隧道出口处的悬浮椅旁。
他坐了上去,指尖在扶手的控制板上轻轻一点,悬浮椅立刻平稳地朝着长廊深处滑去,无声无息,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蓝光轨迹。
每前行一段距离,长廊两侧便有扫描光束从壁内射出,扫过奎兹尔的瞳孔与鳞片纹路,确认身份后才放行。
当悬浮椅抵达长廊尽头时,那扇足有十米高的合金巨门瞬间亮起扫描红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后,红光熄灭,巨门伴随着“嗤——”
的泄压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景象堪称诡异。
无数根金属支架整齐排列,每根支架上都固定着一个半透明的营养舱,舱内灌满了淡黄色的营养液,密密麻麻的管线如同蛛网般从舱顶垂下,连接着舱内者的头颅与四肢。
营养舱旁的金属架上,还摆满了银色的储存舱,表面印着编号与维兰文字。
而那些营养舱内,全是插着生命维持装置的维兰人。
他们各个双目紧闭,身体随着营养液的波动轻轻起伏。
胸口的生命监测仪闪烁着微弱的绿光,在昏暗的空间里映出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营养液的腥甜与金属的冷味,四周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与液体流动的“汩汩”声,诡异又阴森的氛围几乎要将人吞噬。
这里哪里是什么寻常密室,分明是一座秘密建造的地下实验室。
一座用来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甚至违背文明伦理的试验的场所。
而奎兹尔缓步走到最前方的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生命数据,枯槁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眼前这些被当作“试验品”的同胞,不过是一堆没有生命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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