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空档,眼前的景象便换了。
这是李相夷在四顾门的寝居,摆设简单却精致讲究,透着股君子的清雅。
可是床榻上的人却不是李相夷,而是小叶姑娘——日上三竿了,她才打着哈欠起身,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好硬的床板……也不装个帷幔,亮死了。”
然后她转头喊道:“绿夭!”
“这、这怎么?”李莲花震惊道:“难道他们已经成亲了?”
小叶姑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睡在他房里,若尚未成亲他应该不能允许。
“应该不是。”叶灼观察了下,“李相夷不在,我说要搬过来,四顾门谁敢反对?”
她第一反应也是惋惜没看到两个小朋友成亲的场面——但仔细一看,这屋里有点微妙的乱。
是那种自己随手拿随手放,然后经过绿夭的收拾,变成表面整洁、但所有物品都不在原位的又干净又乱——李相夷若在,绝对看不顺眼。
李莲花也发现了这一点,“你啊,乱动我的东西还不归位,我回来定要发火。”
叶灼却不怕,仰脸道:“那你会打我骂我吗?”
李莲花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会面露不悦,说你几句,然后自己收拾。”
叶灼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事上我很少苛责别人,就是烦躁起来控制不住发火,也立刻就好的。”李莲花现在对少时的自己没什么偏见,评价很是中肯,“何况对你肯定有格外的耐心,没弄丢我重要的情报就行。”
叶灼有点儿得意,笑嘻嘻地将头一歪,“所以我有恃无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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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霓裳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我昨日见她都瘦了。”绿夭服侍她洗漱,小嘴一直叭叭不停:“我冲她打招呼,但她抱着一堆账簿行色匆匆的,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我说,可能都没听见我喊她呢。”
小叶姑娘只敷衍“嗯”了一句。
“不过呀,我还是发现霓裳一个秘密!”绿夭把她按在妆镜前,拉开抽屉翻出胭脂:“她跟百川院那个叫席岑的刑探哥哥走得很近,她允许他喊她‘艳山’呢!姑娘你说霓裳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小叶姑娘从镜子里瞥她一眼:“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还称得上秘密吗?”
绿夭知道姑娘是在损她,但并不生气,反而开心地摇头晃脑:“呀,姑娘也看出来了呀!姑娘没有反对,想必席岑哥哥是个靠得住人……呀!我真的好替霓裳高兴呀!”
小叶姑娘微微一笑。
“真不敢相信,半年前我们还在袖月楼里,这一眨眼姑娘跟霓裳都有了好归宿!不知道——”
小叶姑娘打断她:“绿夭,今日我要画个不一样的妆容。”
“哦,姑娘想要什么样的?”
“要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是妖艳贱货的。”
“?”绿夭懵了一瞬,然后大张着嘴:“什么?”
“就是要人一看就觉得我是狐狸精、红颜祸水、很会魅惑男人的那种坏女人。”
“啊?姑娘你要干嘛?”绿夭放下手中的胭脂,两手一叉腰,板着脸教训她道:“你现在可是门主夫人!要端庄大方的!”
“绿夭,你是我的丫鬟,让你画你就画!这么没大没小的!”
“姑娘,我是你的丫鬟才要为你好呀!我知道许多人都在拿你在青楼待过的事嘴碎,可那不也是嫉妒你得了李门主这么好的夫君吗?我知道你气不过,但现在李门主又不在家,你主动要惹人非议干嘛?”
“哟,小丫头自以为很了解我呀?”小叶姑娘偏头打趣他:“我不是在置气——我有正事要做。”
“你什么正事要打扮成这样啊!”
小叶姑娘对着镜子照了照,故意勾起一个狐媚子的微笑,伸手去摸镜子里自己的脸颊,“去气死敌人啊。”
绿夭一脸茫然:“谁?”
“单孤刀。”
小叶姑娘恨恨说完,笑容突然刻薄:“李相夷启程去金鸳盟和谈的时候,樵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难道他以为李相夷在这保护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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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灼一听这对话就笑出声了。
“哎呀,单孤刀也是怪有面子的,我很少这么专程针对人——能让我专门为他化个妆的男人,这世上除了你估计也就只剩他了。”
李莲花扶了扶太阳穴,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偏过头去。
那晚他是真被师兄气到吐血不止——恨是真恨啊,可真的剑劈到他头上了,才发现还是不舍。
“你说我要是直接把师兄气死了,李相夷回来是什么表情?”
勃然大怒还是哭笑不得?
“你还说自己不小孩子气。”李莲花笑着点她,“把我支走,就为了找单孤刀撒气啊?”
“嗯,君子报仇鸡犬不留——别说十年,一刻也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