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虽然是大夫,但确实也是第一次接触妇人产子的领域——这血淋淋的描述着实有些吓到他,当场闭目一激灵。
“阿灼,我们不要孩子。”他将阿灼的手收在手心里握紧,“你别害怕。”
叶灼却反而笑了笑,“可我现在倒是没那么排斥了,上次梦里见到的小莲子很可爱……为她冒些险也值得。”
谁料李莲花正色道:“不行,我不敢冒险。”
若阿灼有个闪失,此后的人生该多荒凉可怕。
他又想起那个噩梦,忍不住将阿灼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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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时,李相夷也道:“阿灼,要是你真的不愿意,这个孩子我们可以不要。”
十六岁的叶灼着实愣了一瞬,止了哭腔,看着他呆呆道:“你、你舍得啊。”
李相夷当然不舍得。
他自小父母双亡,最看重亲恩,虽然阿灼腹中的孩子对他而言还全无概念,可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
他只好偏过头去:“阿灼,我……舍不得。但你更重要,我分得清。”
十六岁的叶灼顿时心软。
她原本委屈得不得了——
今日成婚,李相夷身后有师父师娘,可她身后没有一个娘家人。
她以身犯险,步步谋算,可是其中的惊怕和得意都无法跟任何人诉说。
她原本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可所有人都觉得她嫁给李相夷是飞上枝头,却没有人觉得李相夷能娶到她很幸运。
李相夷怪她自作主张,怪她不够温婉,可难道是她想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跟夫君闹别扭?还不都是李相夷不信她,纵容单孤刀欺负她!
她表现出来的是赌气,可其实是委屈。
她也好想有一个人可以撒娇、可以依靠、可以无理取闹、可以告李相夷的状——所以才在看见李莲花的瞬间再也绷不住眼泪。
可是,她也没站在李相夷的立场上想过。
这个局他全程蒙在鼓里。
骤然见到师兄的尸体,他心里一定很乱,堆着许多疑问,可是见了她提都没有提。
没有问单孤刀的生死,不是因为他不在意,只是忍住了。
他其实很体谅她。
包括为她放弃这个孩子,他决断得很快,没有因为舍不得就拖泥带水。
所以她突然有些心虚。
“李相夷……我……”
叶灼又开始连名带姓地喊他,但其实气势很弱,李相夷也听出来了,摇头道:“阿灼,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心里很乱。”
他以为她是因为拿掉孩子觉得有愧,所以整理了一下表情,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来:“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你也受了惊吓,先好好歇息,我在这守着。”
“你不问我单孤刀的事?”
李相夷握着杯子,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我待会去问师父师娘便可……阿灼不必担心,我从来都是信你的,只是有时候你做事——”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跟你置气,可总是你先让我下不来台……阿灼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叶灼从没见过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吃惊。
李相夷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罢了,阿灼,我没有要责怪你……我是太乱了,需要冷静一下,你先睡。”
叶灼还想说什么,他已不由分说将她抱上床榻,将被子抖开盖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哎??
不是说要在这守着我吗?
但她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目露困惑……她也需要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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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正乱成一团。
门主一出来便问什么药物落胎最不伤身,着实把他们都吓着了。
尤其是那个女医官,以为是自己把二小姐的心疾夸张太过,让李门主觉得这个孩子留不得,于是赶紧找补:“门主,夫人的心疾其实没那么严重,我那么说是想让您多心疼二小姐一些,您千万别……”
李相夷只挥挥手:“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就暂不提。”
两位医官顿时面露难色。
妇人产子哪有万无一失的?李门主这意思,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李相夷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全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不解释,会造成怎样的流言。
比如李门主恨夫人害死二门主,甚至不想她生下他的孩子。
又比如李门主如此狠心,是因为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当时品玉山庄究竟发生什么事,谁也难说。
可李相夷想的只是……趁阿灼怀孕时日还短,当断则断。
再拖下去,不仅会增加对她身体的损伤,还会让他生出更多留恋。
现在他要去弄明白师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