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抬手指向对岸松林,点出了其中几棵,状似随意地吩咐道:“去检查一下这几处,看可有机关留下的痕迹。”
赵磐命侍卫提灯细查,不过片刻便疾步回报:“确有天蚕丝勒痕。”
“是了。”李莲花捻了捻手指,“机关设在松枝,以天蚕丝系着赤霞帛。待机括发动,帛巾凌空飞渡,飘忽三折,造出鬼影追魂的假象。”
“当时温先生行至桥头,发现悬在那里的披帛,于是脚下慢了几步,将信将疑地上前查看。”
他继续还原案发的情状道:“而后他忽然疾退,但并非惧鬼,而是凶手忽然现身,温先生欲呼救,却被对方将封有碧茶之毒的蜡丸射入口中。”
“温先生当即转身欲逃,怎奈毒发迅猛,步履踉跄间跌入水中。”
“此时苏姑娘恰从偏殿出来,在对岸望见温先生被一片红帛追得慌不择路,当即大声呼救。”
“结果温先生反被她吓得一惊,一脚踏空,失足落水。”
“苏姑娘立时想要下水救援,凶手未料她敢近前,仓促间发掌将其震昏,随后收拾机关遁走。”
“苏姑娘距离大殿很近,关侠医闻声而出,正见苏姑娘倒飞而出,而对岸空无一人,只有来势如箭般凌厉的红帛突然失去力道,挂上树梢——仿佛她被鬼魅袭击。”
赵磐怔在当场。
李莲花未曾询问任何目击者,竟将当晚情形还原得如亲眼所见一般。
“只是此事还有几处疑点……”李莲花沉吟片刻,“凶手究竟何时决定要杀温先生?”
这个问题很关键。
但其他人显然并不理解。
尤其是赵磐,他下意识接了一句:“凶手不是因为布置机关被温先生发现,所以杀他吗?”
李莲花向来不喜欢跟蠢人解释地太详细,因为解释的越多,他们不明白的地方往往越多而不是越少……
所以他微微一笑道:“是。”
叶灼忍不住冷笑一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赵磐:“凶手提前布置好机关,将侍卫营从集市上引到杏林苑来,可杏林苑的机关却要临场布置;挑众人都聚在大殿的时候,根本预料不到谁会在什么时候上茅房;临时起意要杀温先生,却随身携带封有碧茶之毒的蜡丸——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赵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莲花偏头偷笑。
阿灼的嘴只要对着别人,就特别顺他的意。
他压低声音,偏头问叶灼:“你可看出些什么别的?”
“巧了,我恰好看出你的疑点。”叶灼轻笑一声,同样压低声音道:“凶手要杀温清源,早在这雪莲被替换之前,因为他跟温清源是同谋。”
李莲花果然来了兴趣,双眸一亮,“嗯?”
“我刚刚装过一次鬼,于此道颇有些心得。”叶灼眉梢微挑,“把戏根本不重要——因为只要人心里有鬼,看什么都有鬼。”
李莲花无声地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何解?
叶灼轻笑一声:“装神弄鬼的第一要点,就是得有观众——而这场戏唯一的观众是苏小慵。”
“你想想看,若是‘苏小慵恰好出来’这件事没有发生,抑或是提早了片刻又或者晚了片刻,情况会如何?”
李莲花顿时了然,“他得同时控制苏小慵和温清源……单独控制其中一方容易,但算计两人却很难。”
戏是演给人看的,所以必须得保证有人目击温清源被红帛追逐直至落水——而且此人武功不能太高,最好胆子也不太大,所以凶手选中了苏小慵。
要筛选目击证人并不难,只需在饮食里下一些泻药,控制在半个时辰内发作。
问题是,温清源触发机关到失足落水只有短短几十息,很难控制二人出门的间隙就正好那么巧。
“没错,机关预先设好的,说明戏台是定死的——想保证看客站到最佳看戏位置的时候,戏码正上演到高潮,那演员就必须要服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