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城主幽居偏院,身边连侍奉之人都没有……即便刺杀成功,知晓者不过寥寥,又如何能令云城陷入混乱?”
宗政明珠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先以鬼神之说搅乱人心,待满城惶惶之际再动手。”
“宗政大人此言,前后似乎有些矛盾。”李莲花语气温和,言辞却切中要害,“待闹得满城风雨时,守卫必已森严十倍。此时刺杀老城主,难道比直接刺杀叶城主更易得手?”
宗政明珠恼羞成怒:“刺客心思,本官怎能尽知!”
李莲花从善如流道:“宗政大人说的也是……”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宗政安宁为何要宗政明珠以“护卫老城主”为借口。
叶瑾性情刚毅,绝不容外人插手城防要务——若说刺客目标是她,她必会要求交出细作自行审讯——唯有以年迈隐退且恰好“失踪”的老城主为由,监察司才能绕开叶瑾,名正言顺介入这场闹剧。
方多病立时不客气道:“宗政大人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敢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宗政明珠颇为火大地白他一眼,“方公子连正式的刑探都还不是,最好回家学学该怎么跟本官说话。”
“你!”
宗政明珠清了清嗓子道:“据那车狐细作供认,他们偶然寻得一名形貌肖似老城主外室的苗疆女子,暗中训练多年——”
叶灼骤然抬眼。
那目光如淬冰的刀刃,惊得宗政明珠喉头一哽,后半句话硬生生止住。
李莲花反应更快,立时握住叶灼冰凉的手。
“阿灼,若你娘亲尚在人间,绝不会不来见你。”
叶灼肩头微微一颤,整个人僵住。
然后,她紧绷的脊背缓缓松懈下来,眼底却浮起一层薄雾般的惘然。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发觉自己内心深处其实隐隐渴望见亲娘一面,知道自己也是有人疼爱的孩子……
但她更害怕那个赋予自己生命的人,其实同样不在意她。
若娘亲真的活着……十几年间,听说女儿辗转飘零、坠入风尘,也不曾来看一眼吗?
李莲花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第一次流露出这般无措与脆弱。他顾不得当着众人,抬手将她轻轻拢入怀中,下颌抵着她微凉的发丝,低声道:“别乱想。”
他暂时无法分心应付宗政明珠,便转头给方多病递了个眼神——方多病会意,顺势问道:“敢问宗政大人,这细作在车狐军中担任何职?”
“不过是个无品级的押官。”
“那他是如何得知这般隐秘的计划,又恰巧被监察司所擒?”
宗政明珠显然早有准备,语速快了几分:“此人接到任务,假扮商队护送刺客入境,却动了私运铁器牟利的念头,导致在边关盘查时露了行迹。审问之下暴露细作身份,进而供出此事,这才移交监察司处置。”
李莲花传音给方多病,方多病立时转向叶瑾,抱剑一礼道:“敢问叶城主,云城内见过乌蒙夫人的有几人?”
叶瑾蹙眉:“……寥寥无几。”
那位夫人被父亲金屋藏娇数年,几乎一丝风声都没露出,更无人得见真容。
“可有画像流传?”
叶瑾摇头:“未曾。”
因纳兰夫人忌讳,从未有人敢打听那位夫人的画像……或许父亲画过,但也秘而不宣。
叶灼也跟着道:“没有。连我也未曾见过。”
李莲花转向宗政明珠,问道:“既是如此,车狐人是如何知晓乌蒙夫人形貌的?”
宗政明珠一时语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那细作本官也一并带来了,叶城主若有疑虑,不妨提来共审。”
李莲花摆手:“不必。李某只是心中存疑,并非质疑监察司——当务之急是寻回老城主。不知宗政大人有何线索?”
看宗政明珠这个反应,细作并非突破口。
宗政安宁是朝堂上的老狐狸,既敢将人交出,定已安排妥当。那‘细作’未服毒自尽,反而随时准备应答,恐怕另有打算——或是要当众说出某些话,或是只为转移众人注意,为真正的重头戏拖延时间。
李莲花目光微沉。
对方抛出“肖似乌蒙雅的女子”,分明是要乱阿灼的心神。
毕竟无人见过乌蒙雅的尸身,她的生死本就存疑——若让人以为乌蒙雅尚在人间且执意复仇,叶灼与叶瑾之间便再难转圜。
可偏偏……阿灼她心底是盼着母亲还在的。
装神弄鬼的关键不是伎俩,而是有人愿意相信。
好高明的攻心之计。
(这个案子如果没有花花,叶子是控制不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