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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湛蓝的星辰 > 第120章 钟淑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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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伯尔尼,联邦警察总局地下审讯室。

没有窗户,只有惨白刺眼的白炽灯管嵌在天花板的金属网格里,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神经衰弱的嗡鸣。空气是凝固的,混合着消毒水、陈旧汗味、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冰冷的金属椅固定在地板上,景逸辰的双手被高强度塑料束带死死反绑在椅背后,手腕处因长时间的紧勒和挣扎,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暗红的血痂混合着新鲜的血液不断渗出,滴落在同样冰冷的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粘稠的暗色。

他已经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一轮又一轮粗暴的审讯和毫无征兆的暴力。身上的黑色高领羊绒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尘土、雪水和干涸发黑的血迹。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和一片冷白的、布满了新旧伤痕的胸膛——那是他过往肃杀岁月里,在tNt崛起之前,在刀锋与血火中搏杀留下的无声烙印,像一张褪色的、残酷的地图。

负责“主审”的警官叫汉斯·克鲁格,身材魁梧如熊,剃着极短的寸头,眼神浑浊而残忍,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兴奋。他踱到景逸辰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住他。

“说!你和汉斯·穆勒什么关系?”克鲁格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死亡现场?那个女人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杀他?是不是为了他手里的‘东西’?”

景逸辰垂着头,凌乱的黑发被汗水和血黏在额角,遮住了部分眉眼。他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一尊沉默的、正在崩裂的雕像。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不说话?”克鲁格狞笑一声,毫无预兆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景逸辰的左脸颊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与皮肉撞击的钝音。景逸辰的头猛地偏向一侧,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同椅子一起向后滑出半米,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一缕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他破裂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在那片冷白的肌肤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痛楚如同电流般炸开,席卷了半边脸颊和头颅。景逸辰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硬生生咬紧了牙关,将冲到喉咙口的闷哼死死咽了回去。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抬起眼皮。

灯光惨白,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那张曾令无数人倾倒、被誉为“造物主杰作”的、酷似代维雕像的俊美脸庞,此刻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左颧骨高高肿起,皮下淤血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一道新鲜的撕裂伤从颧骨斜划向耳际,皮肉外翻,血珠不断渗出。右眼下方也有一片不小的淤青。嘴角破裂,鲜血染红了苍白的下唇。额角那道在雪坡被碎石划破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线顺着英挺的鼻梁缓缓流下,划过紧抿的、染血的唇峰,最终在下颌汇聚,滴落。

破碎,狼狈,却又带着一种被碾碎后依旧不肯低头的、惊心动魄的桀骜。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白浑浊,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冰冷、疲惫、却永不熄灭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和荒原尽头,必须守护的绿洲——宋星染,还有他们远在万里之外、尚不知风雨将至的一双儿女,景书妍和景景书镒。

“骨头很硬?”克鲁格显然被景逸辰这无声的、充满蔑视的沉默激怒了。他猛地揪住景逸辰的头发,强迫他扬起那张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脸,逼他直视自己浑浊的眼睛。“你以为你是谁?tNt的总裁?在这里,你就是一条等着被碾死的臭虫!说!那个女人在哪里?档案在哪里?!”

景逸辰被迫仰着头,脖颈拉出脆弱而优美的弧线,喉结在染血的皮肤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扯了扯破裂的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轻微、却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弧度。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锈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她……只是一个……迷路的游客……我……不认识什么……穆勒……档案……” 他艰难地喘息着,肺部像破旧的风箱,“你们……抓错人了……”

“游客?迷路到那种鬼地方?!”克鲁格暴怒,反手又是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景逸辰的另一边脸上!

“啪!”

脆响在密闭的审讯室里回荡。景逸辰的头再次被巨大的力量扇向另一边,更多的鲜血从嘴角和鼻腔涌出。他眼前彻底一黑,意识有瞬间的抽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绑在背后的双手因极致的痛苦而痉挛地抠抓着冰冷的椅背,指甲崩裂,留下道道血痕。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弓起身体,一阵剧烈的干呕,却只吐出几口带血的酸水,灼烧着早已伤痕累累的食道。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紧贴在布满新旧伤痕的背脊上,冰冷刺骨。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和腹部的剧痛——克鲁格之前几记重拳,恐怕已经造成了内伤。视线模糊,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血液滴落的滴答声。

“还不说?!”克鲁格失去了耐心,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根包裹着橡胶、内嵌金属芯的短警棍。“看来,得让你更清楚地回忆一下!”

冰冷的警棍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砸在景逸辰的肩胛骨上!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闷哼终于从景逸辰紧咬的牙关中溢出。那痛楚尖锐而沉重,仿佛骨头被硬生生砸裂。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混合着血迹,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污浊的痕迹。

接着是第二下,狠狠落在他的肋骨侧面。剧痛让他几乎窒息,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第三下,抽打在他紧实的小腹。内脏仿佛被搅碎,剧烈的绞痛让他瞬间蜷缩,却又被束缚带死死勒住,动弹不得,只能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嗬嗬声。

橡胶警棍包裹着冰冷的金属,每一次落下都带着沉闷而残忍的声响,砸在肉体上,也砸在灵魂上。景逸辰的身体在椅子上痛苦地扭动、抽搐,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旧日黑道生涯留下的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后背那道几乎贯穿肩胛的刀疤,肋下几处深色的枪伤愈合印记,小腹上一道狰狞的撕裂旧痕——在惨白灯光下无所遁形。此刻,这些陈年的勋章之上,又迅速叠加起新的、青紫肿胀的淤痕和破皮流血的伤口,新旧伤痕交织,构成一幅无比惨烈、又无比强悍的生命图景。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沉浮浮。每一次棍棒落下带来的黑暗侵袭,都让他的思绪短暂地飘向远方。

他仿佛看到了阳光明媚的花园,宋星染穿着柔软的白色长裙,长发如瀑,正温柔地蹲着,张开双臂。小小的景景书妍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咯咯笑着,摇摇晃晃地扑进妈妈怀里。更远一点,穿着小西裤和白衬衫、像个小绅士的景书镒,正板着一张小脸,努力地用儿童高尔夫球杆击球,那专注的神情,和自己小时候如出一辙……那是他倾尽所有、用染血的双手在荆棘丛中开辟出的净土,是他灵魂深处永不熄灭的灯塔。

小染……妍妍……小镒……

景逸辰紧闭着双眼,浓密染血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剧烈的痛楚撕扯着他的神经,但他紧咬的牙关没有松开,喉咙里没有发出屈服的哀嚎。只有那破碎的、压抑的喘息,和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证明着这具身体承受着何等酷刑。他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外表被暴力摧残得支离破碎,内里却翻滚着熔岩般炽热的意志——守护。用这残破的身躯,用这条早已在腥风血雨中淬炼过无数次的性命,筑起最后一道屏障,隔绝所有指向宋星染和孩子们的风暴。

代价?他不在乎。这条命,早在遇见宋星染的那一天,就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归宿。只要她能平安,只要孩子们能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他景逸辰,万死……无悔!

意识沉入更深的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了宋星染带着哭腔的呼唤,那么清晰,那么痛彻心扉。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破裂染血的唇角,一个无声的、安抚的弧度,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悄然浮现,又迅速被剧痛吞噬。

“够了,克鲁格。”审讯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考究西装、一直沉默旁观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上位的冷漠,“再打下去,人就废了。上面要的是活口,是口供,不是一具尸体。把他拖下去,处理伤口,注射营养剂。明天再审。”

克鲁格意犹未尽地收起警棍,啐了一口:“算你走运,黄皮猪。”他粗暴地解开束缚带,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将浑身是血、几乎失去意识的景逸辰从椅子上拽下来,任由他沉重地摔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上前,面无表情地架起景逸辰软绵绵的身体,拖出了这间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审讯室。

地球另一端,tNt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气压低得如同风暴中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不眠的灯火,却丝毫照不进宋星染眼底那片死寂的冰原。仅仅三天,她整个人瘦脱了形,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深陷下去,布满血丝,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她身上还穿着那天从雪山逃回来时的衣服,袖口处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景逸辰的血迹。

秦毅站在她对面,这位景逸辰最信任的兄弟、tNt的隐形支柱,此刻脸上也难掩疲惫和凝重,紧锁的眉头如同刀刻。他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加密通讯线路刚刚传来的最新情报。

“二嫂,”秦毅的声音嘶哑,“瑞士那边……我们能动用的所有官方渠道,包括通过英国上议院施加的外交压力……全都被顶了回来。”他指着屏幕上几份措辞冰冷、公事公办的官方回复函,“口径一致:证据确凿,景逸辰涉嫌谋杀汉斯·穆勒并暴力拒捕,是极度危险的重犯,正在接受严格审讯。瑞士司法独立,拒绝任何外部干涉。”

“独立?”宋星染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空洞的嘲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点干涸的血迹,仿佛还能感受到景逸辰当时的体温。“不过是……一张遮羞布。”她的目光落在秦毅屏幕上另一份打开的档案,“夜枭那边……有什么进展?”

秦毅调出另一份文件,眉头锁得更紧:“有,但……指向了一个我们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气,将屏幕转向宋星染。“我们排查了瑞士警方高层以及负责此案的特别行动组所有成员的社会关系网。发现负责穆勒案、并直接下令逮捕景先生的行动组组长汉斯·克鲁格,他的妻子……是苏黎世一家顶级私人疗养院的护士长。而这家疗养院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股东……”

屏幕上,跳出一张优雅却透着岁月严苛的老妇人照片。银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深陷的眼窝里是鹰隼般锐利而冰冷的眼神,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香奈儿套装,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祖母绿胸针。照片下方是她的名字和简介:

**钟淑仪

**Ni Family matriarch (倪氏家族掌舵人)**

**major Shareholder, Global biotech consortium (瑞士生物科技联盟主要股东)**

**Grandmother of Ni Zhan (倪湛之外祖母)**

倪湛的外婆!

宋星染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倪家!那个盘踞在欧洲,势力根深蒂固、行事隐秘而强大的华裔豪门!倪湛……那个与景逸辰几乎是复制的倪湛!他的外婆,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为什么?”宋星染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倪家……为什么要对付逸辰?为什么要杀穆勒灭口?难道……星辰计划……和他们有关?!”

“可能性极高!”秦毅眼神锐利如刀,“‘夜枭’顺着这条线深挖,发现圣特蕾莎妇女健康中心在‘星辰计划’运作期间,曾接受过数笔来源隐秘、数额巨大的‘慈善捐助’,最终资金流向上,都隐约指向倪家控制的离岸基金会!而且,倪爱莲本人年轻时,曾在几家顶尖生物研究机构担任过董事会职务,人脉深广!穆勒掌握的核心档案,很可能也涉及了当年资助甚至主导‘星辰计划’的倪家!”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钟淑仪!她是为了掩盖倪家当年参与甚至主导那个疯狂“星辰计划”的罪证!所以必须让最后一个知情人穆勒永远闭嘴!而景逸辰,这个意外闯入、并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tNt掌舵人,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和必须清除的障碍!

“疯子……都是疯子!”宋星染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愤怒、恐惧、还有对景逸辰处境的揪心,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三哥,准备飞机!我要亲自去苏黎世!”

“二嫂,太危险了!倪家在瑞士的势力……”

“再危险我也要去!”宋星染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凛冽,“二哥在替我们所有人受罪!在流血!在等死!我不能再躲在这里!”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脚下渺小的城市灯火,仿佛能看到阿尔卑斯雪山深处那座冰冷的监狱。“倪家要掩盖,我们就把它掀开!她以为瑞士是她的地盘?她以为逸辰是任她拿捏的软柿子?”她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母兽护崽般的疯狂火焰,“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二嫂,不要冲动,恕我无理,这一次你若提前告诉二哥,或许……”秦毅停顿了一下,“之前二哥查过倪湛外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阴险狡诈,所以……”

“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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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温哥华,金顶区。

一栋掩映在百年古树和精心修剪的玫瑰园中的、气势恢宏却低调隐秘的巴洛克风格庄园,正是倪家在温哥华的核心宅邸。厚重的雕花铁门紧闭,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排外。

一辆线条流畅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无视了门口警卫警惕的目光,如同沉默的子弹,径直驶到庄园主楼那气势磅礴的罗马柱廊前,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宋星染走了下来。

她换上了一身剪裁极为利落的珍珠白色香奈儿斜纹软呢套装,同色系的高跟鞋,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脸上妆容精致,完美地掩盖了连日的憔悴,只留下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淬了寒冰的黑曜石,冰冷、锐利、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火焰。她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羊皮手套,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婚戒在阳光下折射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秦毅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一个穿着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态度恭敬却疏离:“宋女士,老夫人已在花厅等候。请随我来。”

穿过铺着昂贵波斯地毯、悬挂着古典油画的长廊,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木材、雪茄和干燥玫瑰的混合气息,奢华而压抑。最终,他们被引入一间阳光充沛、三面落地玻璃环绕、俯瞰着大片茵茵草坪的玻璃花厅。

钟淑仪就坐在花厅中央一张宽大的路易十五风格的丝绒扶手椅中。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旗袍,银发如霜,梳得一丝不乱。眉眼间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膝上搭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她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玳瑁柄放大镜,正对着面前小圆桌上的一盆名贵兰花。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

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