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风暂歇。
今晚的月亮出奇地圆润明亮,像一枚巨大的银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泼洒下来,将七所厂区照得一片澄澈。走在这样的月色里,连手电筒都成了多余,人影清晰地投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轮廓分明。
一个穿着厚重狗皮大衣、身形异常高大的男子,踏着满地银霜,大步流星地走到七所一处僻静侧门。他刚在门口稍一驻足,略微抬起脸望向哨位,哨兵甚至无需仔细辨认,从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形和熟悉的步态就立刻认出了来人。
“王队!”哨兵低声打了个招呼,显然对他深夜出现在此已习以为常。
大老王含糊地应了一声,摆了摆手,便推开沉重的侧门,侧身挤了进去。门外是清冷寂静的月夜,门内则是另一番火热景象——灯火通明,人声、工具敲击声、发动机的低吼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机油、汗水和金属灼热的气息。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嘈杂的车间,很快就锁定了那辆熟悉的轮式装甲车,以及围在它旁边的那群人影。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那点刚从寒夜里带来的松弛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心疼。
只见那挺原本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的14.5毫米双联高射机枪,此刻已经被完全拆卸下来,沉重的枪身和复杂的供弹机构就放在一旁的地上,像被拔掉了獠牙的猛兽,失去了往日的煞气。
而车顶原本安装机枪的位置,此刻却空着一个难看的圆洞,几个技术人员正围着那里忙碌着。
“哎哟喂!我……”大老王下意识地嘬了一下牙花子,发出“啧”的一声,心口像是被挖走了一块肉似的疼。
这挺威力巨大的家伙,在他眼里是绝对的武力象征,是能横扫一切障碍的“铁扫帚”,现在居然被这么卸下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终于找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江夏。
江夏正全神贯注地趴在引擎盖旁,摊开的图纸几乎盖住了半个车头。他一只手拿着扳手,另一只手对着拆开的车顶盖板比划着,额头上蹭着一道明显的油污,眉头紧锁,完全沉浸在技术难题里,对外界的动静似乎毫无察觉。
在大老王看来,此刻的江夏就像个得到了新玩具却迫不及待要把原装好东西拆下来的败家孩子,偏偏这孩子还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无比正确且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江夏那专注甚至带着点兴奋的侧脸,再看看地上那挺无辜的“铁扫帚”,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差点喘不上来。
“诶,你知道14.5的枪,两枪就能轰塌一个土墙不?”
“不知道,奶奶不让我玩……”
“你……当初让你留在这,底气就是这装甲车,你现在把他拆了,我可不敢说能镇压全场……”
“啧,你当你是元婴大佬?还镇压……”
江夏把皮尺塞到大老王手里让他牵着,自己捣腾着麻杆腿爬上了装甲车的顶棚。
大老王还是不死心,走到顶棚旁边护着,嘴上还在絮絮叨叨地汇报,眼睛却还瞟着那挺自己的私藏:
“跟你说个事儿,那姓刘的 —— 就是 615 厂的保卫科刘科长,这两天不对劲!”
江夏头也没抬,半个身子钻进了装甲车顶上那个大圆洞里:“咋不对劲?你说,我听着。”
“我让小周跟了他三天,” 大老王拉开车门,探个脑袋,看着江夏倒吊着,压低声音,“前天下午,他跟他媳妇去了百货商店的化工柜台,买了盐酸、烧碱,还有几包氯化铵。他媳妇是 615 电解小组的,按理说用这些得走厂里的领料单,咋还自己掏钱买?”
技术员刚好递下来一个支架,江夏伸手接住,往车顶比划了一下,才慢悠悠开口:“还有呢?”
“还有更怪的!” 大老王搓了搓手,语气更急,“昨天早上,他去找厂里的后勤科,说自己住的小楼房‘太奢侈’,要发扬风格,跟家住平房的工友换。你想啊,那小楼房是厂里给中层干部配的,带暖气,平房又冷又潮,他凭啥放着好的不住?这里面肯定有鬼!”
江夏直接从车顶的洞里钻进车厢内部,拉着大老王上车后,指了指堆在车间还贴着封条的木箱子。
“大老王,” 江夏指了指那些箱子,“我等的芯片和单板机刚到,这两天得盯着把雷达装上车。你也看到了,这单板机用了不少晶体管,体积比预想的大,加上这些探头,解放卡扛不动,还得靠这装甲车的承重和空间。”
顿了顿后,又继续开口:“姓刘的这条线,你比我熟,你盯着就行。该查的查,该跟的跟,有情况直接自行处理,别跟我絮叨这些细节。我这儿可是烦死了,光想着用阵列增加探测深度了,忘了探头太多也是个麻烦事……”
“要不要分几个探头出来让人手持啊……”呆毛崽搓着下巴,突然又有了想法。
“啧,就是麻烦啊!”一听江夏说麻烦,大老王倒是来了劲。
“要我说!查什么查!证据链差不多就行了!把这铁家伙重新武装起来!”他用力拍了拍装甲车的装甲板,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直接开着它去!这挺14.5毫米的大家伙架起来,什么牛鬼蛇神敢扎刺?一顿扫射,啥据点给他掀不了?保证把他们一窝端了!干净利落!现在倒好,你把‘牙’给拔了,这不成没牙的老虎了吗?”
“这…这铁家伙没了牙,它还叫装甲车吗?万一…万一那帮孙子狗急跳墙,咱拿啥去突突了他们?总不能开着这铁壳子去撞吧?”
江夏这才明白过来大老王拐弯抹角、心疼不已的真正原因。这暴力分子是舍不得这挺威力巨大的重机枪!
他哭笑不得地直起身,用胳膊抹了把汗:
“逮几个人算什么难事?重要的是把那批失踪的黄金找回来啊!你想,那帮家伙就算拿着黄金,顶多也就换点吃的用的,糟蹋好东西!可要是到了咱们手里,那能发挥的作用可就天差地别了……”
看着大老王还是哭丧个脸,呆毛崽好心安慰了下:“没事,找完黄金我再给你换回来啊!那14.5的枪也没啥玩头。改装伊尔-28的时候,我顺便给你做个电动的,更猛!”
“对了,墙边的那几位是老巢李老派来的,咱的人手可充足了,逮人不用费心。先把雷达装稳了,能早点找到那批黄金,比啥都强。”
大老王听着呆毛崽给自己画的饼,满意点头。这才注意到那个没拆的大木箱子旁,还站了好几位战士。
“你妹,龙虎卫!”
“啊?啥?”江夏没听清,好奇地扭头看向那几位徽章战士。
领头的那个对着江夏温和一笑,等江夏扭头干活的时候,这个温和的笑容则变了味道。
嗯,这个变味是冲着大老王去的。
领头那个勾勾手指,大老王趁着江夏忙乎,快步跑到三人面前。
接着,立正敬礼.
“首长好!”
“行了。别张扬。再说,这里头就只有飞虎还挂着衔,你的礼,我们可受不起。”
“首长说笑了……”
“呵,你还知道说笑?你的任务是啥,是来查案的嘛?咋的,叫你一声大老王,真把自己当‘老王’了?主次不分!”
“查东西更是拖泥带水!”领头的战士不满的撇嘴。
“当然这是我们的看法,你的行动在老大人看来还是有可取之处……最起码没有过度刺激到那些害虫。”
大老王龇牙,刚想说这是呆毛崽的主意,但想到他提到了电动大biubiu,也就把黑锅扛了起来,来了个沉默不语。
“尽快了结这边的事物,我们还要陪老大人出国。等下带着颜侦察出去看看,把该踩的点都踩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