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老林子像被墨汁泡过,外面的月色明明还皎洁,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洒进来,却只剩零星几点碎光,落在积着残雪的地面上,像撒了把碎银子。
风穿过树干的缝隙,发出 “呜呜” 的轻响,偶尔有枯树枝 “咔嚓” 断裂,在死寂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外面天际或许已有微光,但在这密林深处,尤其是关闭了装甲车所有车灯后,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一切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战士们偶尔调整姿势时,枪械与装备碰撞发出的轻微金属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提醒着这里有人存在。
成卫士长见主要目标找到失踪的地质队已经达成,但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且天色未明,林深路险,带着这群技术人员夜间转移风险太大。
他果断下令:“各小组注意!就地依托装甲车和有利地形建立环形防御阵地!保持静默,轮流警戒!等待天亮后,再行撤离!”
战士们立马行动起来,有的用工兵铲在雪地里挖简单的掩体,有的靠在树干后,枪口对准林子深处,眼神警惕。
在搞清楚江夏的身份后,周文斌马上舍弃了这个麻杆腿,抓着图纸重新回到了地质老人身边。
因为成卫士长严令不准发出火光,这几个见着老师的家伙,居然从破窝棚里刨出了几条旧毯子,把地质老人往里一罩,小手电一拧就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江夏看着重新围拢在地质老人身边,缩在一个旧摊子下面探讨着图纸的地质队员们叹了口气。
想着这帮憨憨折腾了大半夜,又冷又饿,得给他们弄点热乎东西吃。
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也许是因为,这帮憨憨地质人说这是效仿某位老人的“乞丐护档”行为。
是啊,还真像。
保卫的都不是什么金银财物,而是寻常人看一眼就烦的纸质文件。
是在某些人眼里的命根子,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
江夏从装甲车尾部拎出一个大号铁皮桶,再掏出十多包用防潮油纸包裹着的面饼,一股脑儿全拆了扔进桶里。拎起热水瓶,“哗啦啦”地冲了进去,用一根干净的木棍搅和了几下。
热气瞬间冒出来,裹着面饼的香气,飘得满车厢都是。
“完事!先凑合垫垫吧!”
他刚把水桶盖好,就看见大老王靠在装甲车窗旁,脑袋对着个黑黢黢的玩意儿,镜片上泛着淡淡的绿光,正盯着林子深处。
“诶,大老王,你干嘛呢?一会把蓄电池的电亏完了,车子动不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江夏凑过去,戳了戳那夜视仪。
“等着!”
“等?等什么?等天亮吗?”江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人。”大老王言简意赅,“那个‘关队长’……或者他派来的人。闹出刚才那么大动静……这老林子里,声音能传出去老远……如果附近还有他们的人,不可能不过来查看。”
“关队长?” 江夏愣了愣,突然想起刚才地质队员说的 “穿同志衣服的土匪”,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敞开的车门外传来了成卫士长清晰的询问声,他正在外面向周文斌详细了解情况。
“你是说,你们没有被逼迫着找矿?一切都是你们自愿的?”
“瞧你说的,都是为了祖国服务,心甘情愿!”
“这里不是聚集地?”
“对啊!今天这里,是我们走了两天才到的!聚集地在东边二十多里的山坳里,那里发现了一点零星的矿脉,关组长组织了人手正在那边挖矿!”
“诶,你们不是送老师来考察的嘛?怎么,没有遇见关组长?”周文斌吃着“小师弟”送来的方便面,一边吃着,一边回答卫士长的问题。
“对了!关组长他们的矿场在东边,你们怎么从西边进来了?听老乡说,那边可凶险了,我们都没进去转悠过!”
…………
一番对话后,江夏等人总算是弄明白了周文斌遇见他们那么激动的原因。
主要是他们一直坚信那位“关队长”是上级部门在接到他们的初步报告后,派来支援勘探工作的“自己人”。最早发现的那几处零散矿点,也正是在这位关队长的指挥下进行了初步挖掘。
“诶,等等,”成卫士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们就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因为我们见过领导了啊!当时我们的电台出了故障,局里不是派了张总指挥长带人来找我们了嘛!”周文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们太笨了点,麻烦组织了……”
“不过他当时听到了我们的汇报,很开心呐!说是要为我们请功,还说现在祖国急需这些硬通货,问我们愿不愿意继续找下去!我们当然愿意咯!”
好吧,这还真不是这帮人傻,是有人变了心呐!
“我或曾梦见,与你亲密无间。”
“醒来后发现,你我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