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孙卓然才直起身子，他摘下沾满污泥的手套，脸色却比进来前更凝重了。
“怎么样？”陆烨问道。
“不对劲……”孙卓然眉头紧锁，“非常不对劲，这里和我们三年前探测到的数据有极大出入，几乎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秘境。”
“是因为污染太过严重吗？”陆烨问。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距离观测它出现已经过去了三年，有可能是环境崩坏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你说的。”孙卓然摇摇头，“如果想要彻底查清楚，至少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来。”
“这个没有问题。”陆烨道，“无非是消耗点时间而已。”
“那我先出去联系总部。”孙卓然准备回去。
可就在这时，整个秘境突然一阵剧烈的颤动。
陆烨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以为是污染怪物被惊动了，准备发动进攻。
但他很快就通过权能感知到，这股震动并非来自污染怪物，而是秘境的另一个方向。
一个全新的传送门正在被强行打开，许多污染生物正在那里聚集起来。
“你先出去，又有个传送门出来了。”陆烨偏过头对孙卓然说道。
不等孙卓然回答，陆烨便化身一道金色的流光，冲向了那座传送门。
这是一座大型秘境，它在降临后并不会只形成一个入口，而是会随机开启数个传送门，因此污染宠兽也会从这些不同的传送门同时入侵蓝星。
好在他的速度很快，那座新传送门被他找到。
他故技重施，几招大范围的清场技能下去，便将周边的几十只污染兽清理干净，没让它们冲出去。
但当他为了确认出口位置而踏出秘境传送门的时候，周遭的环境让他愣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耀眼的太阳正悬挂在天顶。
这是白天？
眼前不再是沧城旧城区被夜色笼罩的拥挤街道和老旧楼房。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阳光所笼罩的广阔农场。
碧绿的草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处红色的谷仓和成群的牛羊，以及一群白皮肤金头发的人，他们面带惊恐和好奇，有些甚至举着枪械。
他们穿着厚厚的牛仔裤，与自己这边深冬的景象截然不同，恍惚间如同两个世界。
这里根本不是处于深夜的沧城，甚至不是东大区！
不等陆烨开口，忽然有个年轻人通过他的极兽形态认出了他，立即兴奋的用英语喊道：“天，天啊，是烨大师！您是烨大师吗？！”
陆烨立即看向了对方，用英语回道：“是我，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佐治亚滨市，现在是中午，是西大区！”
“西大区？佐治亚滨市？中午？”
陆烨彻底愣住了，这特么给他干哪来了，这还是东大区内吗？
要知道以往所有的秘境降临，其所有的传送门出口都会集中在一个固定区域内，彼此之间的间隔一般不会超过1公里。
这是由秘境与蓝星的空间投影所决定的，是这些年来被认定的规律。
可现在这座污染秘境，一个出口在东大区的沧城，另一个竟然出现在了处于不同时区的西大区？
他立即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说不定还有别的传送门通往其他地区。
他召唤出几只骷髅战士守在传送门出口，并对他们大声叮嘱道：“这些是我的宠兽，暂时留在这里保护你们，等你们这边的御兽协会负责人到了，告诉他们，是我陆烨来过，这里是污染秘境，切记不要随便靠近。”
不仅如此，他还通过通讯器将这个发现告知给了御兽协会总部，让他们重视起来。
说完他再次回到了污染秘境之中。
随后，他马不停蹄的再次用权能感应整个秘境，而后发现第三座传送门出现。
通过这个传送门，他来到了正值清晨的天寒区。
而后的第四个传送门，则是南大区一座繁华都市的中心公园内。
乃至第五个第六个都不在沧城范围内。
确定这个以后，陆烨的面色严肃。
这些传送门的出口竟然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出现在了蓝星的各个区域。
不多时，孙卓然带着他那支三十多人的团队，拖着更多更精密的检测设备从沧城的入口走了进来。
“情况如何？”孙卓然一进来便问道。
陆烨没有隐瞒，将自己刚刚穿梭于各个新出现的传送门，以及发现它们出口遍布全球的惊人事实，告知了对方。
听完陆烨的叙述，孙卓然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讶，反而早已预料到。
他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个情况其实在前几天降临的另一座小型污染秘境中就已经发现了，只是当时那座秘境的传送门，偏移的范围没有这么大，仅仅是在两个相邻的城市出现。像今天这样直接进行全球范围投放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会不会成为以后污染秘境降临的主流模式呢？”陆烨略显忧虑的问道。
要真的是这么搞，那就太难受了，一个污染秘境能同时影响到全球数个地区，这会极大冲击御兽协会和治安局的防护能力。
“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孙卓然的眼神变得锐利，“经过我们这段时间对所有污染秘境的持续观测和数据分析，我们发现，污染这种现象，其进化和学习的速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一开始，它们只是以单独个体的形式降临，像一座座孤岛，可在不久之后，它们就学会了蔓延污染，通过侵蚀秘境屏障，感染相邻的秘境，而现在它们更是进化到了侵入阶段，这几个过程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孙卓然的语气愈发凝重：“别看这些污染宠兽的行为和秩序无比混乱，但在这种表象之下，它们的整体成长性和适应性却十分恐怖，如果再放任它们这样发展下去，它们未来对我们人类文明所造成的破坏力，绝对会比曾经的异兽入侵要恐怖得多。”
陆烨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于是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主动出击。”孙卓然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种污染，不可能像病毒那样凭空产生和无限复制，它们一定是类似于蜂巢一样的结构，背后必然有一个或数个提供能量和下达指令的母体或核心。”
“我们不能再被动的防守，等待它们降临到我们家门口，必须主动出击，深入其中，去找到这些污染的最终源头，并将其彻底摧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从根源上阻止这场灾难的蔓延。”
陆烨听着孙卓然这番充满魄力的分析，考虑了稍许，最终同意道：“你说的对。”
孙卓然说的他确实挑不出毛病来，因为他见过污染到一定程度之后，秘境会变成何种可怕的模样，这要是让它们蔓延到蓝星上，可想而知会造成多么可怕的破坏。
“我已经将类似的分析和紧急预案上报给了协会总部。”孙卓然看着陆烨，神情郑重道，“曾会长他们对此非常重视，表示会召开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进行讨论。届时可能需要你亲自参与会议并阐述观点，以获取所有人的支持。”
“你放心吧。”陆烨回道，“不用等到他们来问我，我也会主动提出来的。”
他心里非常清楚，曾瞬等人一定会同意这个方案。
因为联邦御兽师协会从建立之初，其核心宗旨就是为了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协会和联邦的存在，就是为了在危机真正降临时，能够整合联邦上下所有可调动的资源，上下一心，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如今已经发现了污染秘境的蔓延迹象，更是亲眼见证了它们入侵蓝星的全新模式。
此时此刻，还远远未到亡羊补牢的绝境，所以，主动出击，进行侦察与源头打击，毫无疑问是当前唯一正确的选择。
而现在有了这个信息后，关于这座秘境是不是四十号秘境，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交谈完后，陆烨并没有直接离开这座破败的秘境。
他对着孙卓然等人叮嘱了几句，然后便独自一人朝着秘境的边缘地带飞去。
他要寻找这座秘境的空间屏障，他想亲眼看看，污染到底是如何蔓延的。
在权能的全力感知下，几分钟后，他便沿着秘境的边界，来到了一处缺口区域。
那缺口并非规则的圆形，而是像一块被强酸腐蚀过的玻璃，边缘还布满了不断扭曲的裂痕。
在那里的污染痕迹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浓郁得多，无数黑红色的污染触须，正从缺口的另一端延伸，将污染能量注入进来。
“果然……”陆烨低声自语，“刚刚我就说怎么找不到异能量石头，合着是从你们这里过来的。”
他低下头用手机拍摄了几张，并标上了秘境坐标，发给了总部，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这些蔓延污染的核心到底在哪里。
穿过空间缺口的瞬间，一股比刚刚浓郁了两倍不止的污染气息迎面扑来。
陆烨脸色平静，权能释放出去。
和上次在那个被血肉化的异兽主栖息地不同，在这座作为污染源头的秘境里，他的权能感知竟然畅通无阻，没有了之前那种被压制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如今的权能等阶已经足够高，足以无视这种程度的压制？
他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很快他便锁定了一个方向，在那里是整个秘境中污染程度最高的地方。
没有片刻的迟疑，陆烨化作一道金光，朝着那个方向急速飞去。
两分钟后，当他抵达目的地时，眼前让他大为意外。
他本以为这里会是和之前那个异兽秘境相同，遍地布满血肉的恐怖景象。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里竟然是一座完全由异能量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山头。
这座小山约有三十米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的紫黑色，表面光滑而又充满了不规则的棱角。
从远处看，它就如同一颗大黑蛋，让陆烨莫名想起了一个关于龙吐息的导购故事。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抛之脑后，开始仔细观察。
这座山头的占地面积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但陆烨通过权能感知，发现这仅仅是它暴露在外的部分。
在它的下方，地底深处还连接着一块巨型异能量石，就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以它为中心，方圆数公里之内，大地早已被彻底污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淤泥。
而就在他观察的这短短几秒钟，下方的黑色淤泥中有数百只形态各异的污染宠兽凝聚成型，它们嘶吼着，争先恐后的朝着他丢来了各种远程技能。
陆烨无视了下方那些污染宠兽，悬浮在半空中，开始思考起来。
“这有些奇怪。”
按理说，像眼前这样一块巨大的异能量石母体，其蕴含的污染能量汹涌澎湃，足以轻易地将这座中型秘境都改造成那种布满血肉的世界。
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
除了这颗异能量小山和周围的黑色淤泥，秘境却并没有被血肉化。
甚至就连自己这个“大敌”都送到了它跟前，它也没有像之前那只污染长老一样，汇聚整个秘境的力量对自己发动毁天灭地般的强大攻击，仅仅是驱使着这些低阶的污染兽进行骚扰。
这和第一次进入那座饭店下的污染秘境，以及第二次进入异兽主栖息地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陆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跟那两片血肉世界，难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虽然同为污染秘境，但两者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里的污染，是深邃纯粹的“黑色”，充斥着最原始的混沌气息。
而之前，无论是饭店下的污染秘境，还是异兽主栖息地的，其主色调都是令人作呕的“血红色”。
这种感觉非常怪异。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飞速地梳理着目前所有的线索，仅仅十多秒后，他猛然睁开眼睛。
一个大胆而又惊人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那两座血红色的污染秘境，那种将一切都同化为血肉的恐怖景象，或许根本就不是污染最原始的形态。
真正的最纯粹的污染源头，才是眼前这种黑色状态。
他努力回想了一番，目前已降临的所有污染秘境里，绝大多数都是拥有自主意识的血红色污染秘境，而这种黑色污染秘境仅有两座。
且血红色污染秘境，都是以中型和大型秘境为主，后者都是小型秘境。
这已经不难看出了，血红色秘境，是黑色污染秘境经过异兽长老们之手，加工和改造过后的产物。
只会和它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