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迷度他们过来的时候,柳朝阙正在挖泥巴,她在驿站适应的很好,甚至就连交流都没什么障碍。
“朝……朝?”一个月的寻找,让裴迷度身心俱疲,但他并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孩子离家出走找回来的第一秒就开始咒骂。
即使非常焦急,却只觉得这样才能宣泄自己的后怕。
“你怎么就不见了,我好担心你。”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躲在慕梨身后的柳朝阙立马跑了过来:“哥哥,呜呜。”
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但如果当时哭的是裴迷度呢。
这人都快二十五了,还抱着他,哭的伤心欲绝。
柳朝阙眨了眨眼,眼角微微湿润,看着不远处的慕梨,好久好久,是不是曾经也有一个人为她担忧,但她不记得了。
慕梨并没有留他的意思,所以他就跟着裴迷度一道回家了。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回去吗?”明明家也就几十里路。
“因为国师?”他只能想到他。
“因为他,也不仅仅因为他。”国师给她下药固然可恶,但如果有一天裴迷度和他的事情被人发现,那么王府就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剑,就算是裴迷度不会背叛自己,但他能解决好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吗?最多不过是将他送回乡下去,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然后赶快给裴迷度寻一门亲事,让他如浮萍一般飘着的心定了下来。
而若是曝光,不仅是他们,王府也很难堪,兄弟成为契兄弟,多么荒诞又恶心的事啊,为了他们的世子名声,被放弃的最终还是自己。
或许会丧命,浸猪笼……没想到她都变成男的都躲不开这种命运,而这好像还是自己自找的。
“算了,让我静静吧,这几天也让您费神了,我等会儿去向母妃请罪。”
不知为何,裴迷度心中更加坠坠不安了。
裴朝似乎变得看不懂了,他只好扯出嘴角:“朝朝,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柳朝阙只是点头,听没听进去却是不知道。
果然,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下了马车,他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洗掉外头的尘气,便往主宅那边走去,他进去的时候是将所有丫鬟婆子都屏退的,只留下何溪琬和她的一个心腹丫鬟。
而当他走出来的时候,那位王妃心情还算不错。
裴朝开始出远门,行囊只有几本书,笔墨纸砚,身上也只有几块碎银子,他就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但最近并没有会试,当然他才是个秀才。
裴迷度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出去游历,但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想要给她安排两个保镖,裴朝假意收下,却在途中将人甩开了。
她的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尾巴,她知道有一些人是慕梨的,有一些人是陈青松的。
她都甩开了他们,但给慕梨他们留下了信件,说自己会安然无恙的。
如果死在外面,也无需挂念。
她觉得建立信任需要一点时间,就算是待在慕梨的驿站里,慕梨递给她的水,她都不敢直接喝。
除非慕梨先尝一口。
她似乎将之前想过的所有宅斗避祸想法都用在慕梨身上了,什么喝水不喝杯沿,慕梨喝过的水,她会抢着喝,但他没喝的,她没敢喝。
外人只觉得慕梨养了个喜欢喝主人水杯的小宠物,那时候他会给她解释一番,说只是她曾经经历了一些事情,变得不敢信任别人罢了。
她相信慕梨不会害她,但她不敢赌了。
上一次是她走运,有人暗中帮助她,而且如果慕梨想害她,也希望他能失败,这样她就当作自己没被害。
他终是不同的,即使这辈子,她并没有再和他一起的打算。
但她却不想慕梨害她。
她想改换门庭的机会似乎只有科举了,这样,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成为弃子了吧。
身体不好是硬伤,即使这些年一直苦练,但是她还是一时间适应不了如此恶劣的环境。
等到三年后,又是秋闱的时候,他的身体更加结实了,眼神中多了点血性,当年背着的书篓早已换了好几次,除了几本书,还多了这些年游历后得来的东西。
裴迷度似乎更加成熟了,他和母妃她们似乎关系更加复杂了,府中对于他的恐惧似乎又多了几分。
见到他回来,他看起来很高兴,但似乎不会笑了,扯着嘴角的样子,像个制作了炸弹的小丑。
“哥,这个送给你。”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柳朝阙并没有因为他这副模样而有一丝胆怯,从书篓里拿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我雕刻的,送你。”
是一枚无字牌。
他似乎有千万句话要说,吐出来的只有干巴巴的谢谢。
裴朝虽有些失落,但这样最好了,他们两个本就是年少无知,想通了就好。
这次的乡试很顺利,虽然一直有人被抬出来,但她熬过去了。
放榜的时候,柳朝阙正在院子里晒着一个金灿灿的皮草,那是一只老虎,冬天没有什么食物,就盯上了干巴巴的自己,他并没有莽上去,毕竟他还得科考,万一破了相,她能出头的就只能当个武状元了。只是那老虎似是饿极了,也不管他到底好不好吃了,直接就扑了上来。
她就和猴子似的上下乱窜,时不时地扔石头砸它,直到老虎快要被折腾的精疲力尽的时候,她才下来,给了它致命一击。
这老虎应该是挺老的,皮也不亮了,瘦骨嶙峋的,就算不碰上自己,也很难熬过这个冬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虎就算是老了,她对付起来也比较费劲,一通折腾,身体热了,还出汗了,浑身湿乎乎的,如果不找点干燥的东西,她得等死。
于是她就扒下了那老虎的皮。
放榜结果出来了,她没有得一个解元,但也不算太差,在中上游的位置,现在可以称一声举人老爷了。
21岁的举人,应该也还不错,不过在这王府,倒算是比较差的,她也不想和裴迷度比,只觉得越比越糟心。
“我给你找个名师吧。”裴迷度道。
他以前的老师,因为她昏倒在考场,又一蹶不振,对她很是失望,柳朝阙摇头:“没事,现在这个就挺好的。”
她得去拜访一下她那操心的老师,跟他说一声,自己并不是无可救药。
这小老头还挺好玩的,虽然挺生气她这些年荒废学业,还天天往青楼楚馆跑的。
嘴里说着不管他了,这几年却还是偷偷关注他。
“几年不见都壮实了,这次考完,之后就好多了。”他道。
“您不生气?”柳朝阙不解,还以为她得先听好几分钟的教诲呢。
“不生气。”他道:“只是希望你这次不要再想着放弃了。”
“我也想看看我能考到什么程度。”
作为穿越者她其实挺不够格的,除了之前大学是学汉语言的,但已经好久没接触了,早就忘的差不多了,也只能多勤快些,多背些。
后来慢慢地,那些书便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即使这些年的荒唐,也没有把它遗忘。
她又去考了会试,这次真的是进京赶考了,虽然她家就在天子脚下。
她的心态放的很稳,就算是没考中又怎么样的,最糟糕的不就是被抬出去吗,只要好好考就行。
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她就去从军吧,搞点战功,虽然她不爱打打杀杀。
只是没想到这次,却很意外的,她成为了前十,就连状元都可以争一争。
“朝……朝弟,恭喜啊。”听到报喜的人,裴迷度立马就过来第一个给他送祝福,但不知为何有些变扭。
“嗯。”柳朝阙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喜悦:“哥,我成为了进士了。”
“以后一起在朝堂上做官。”
柳朝阙也期待了起来。
殿试皇上亲自监考,但也只是待了一会儿,剩下的时间都是监考官们盯着。
再一次凭着自己的实力见到皇帝的时候,听到他考教自己问题的时候,他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激动,除了依然不看他,回答的滴水不漏。
“抬头给朕看看。”
这次是皇帝想要和她对视的,柳朝阙抬了起头,两个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对视上,旁边伺候的太监都快吓了一跳。
皇上的表情只是一瞬的变化,便又恢复了淡定。
殿试也很顺利,并没有哪个主角来搞他们心态。
赌坊里开了关于他们的赌局,柳朝阙鬼使神差地给自己下了状元的赌注,因为并没有多少人看好她,所以她的赔率还挺高的。
抠门的她第一次大方起来,但却是万分忐忑。
以前怎么也不敢想,却没想到这次却有点奇怪的直觉。
或许是当时那一眼。
不过除了有点害怕自己的钱没了,考试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名次只是其次,反正就算再怎么样,她也有个官当当,她终于能够放松下来,生生在床上睡了一天,就和高考后骤然放松一般,第二天,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得了状元郎,是始料不及的。
像是一只黑马,搅的天翻地覆,而她穿着新鲜的状元服,打马游街,躲避着投过来金钗瓜果,忙碌又有些“危险”。
哎,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