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王府吃过晚饭,宫门落锁前回去,柳朝阙连饭都省了。
不过,成为太子,他所要干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拒绝大臣送礼,拒绝和大臣结为亲家,以及自请去灾情严重区域赈灾。
身边还带了四五个护卫,皇帝就怕他死外头了。
他来的时候是便装出行,就想看看那些仗着天高皇帝远,而无法无天的那些官员们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饿殍遍野,关城拒收,明明有那么多的赈灾银,拿到灾民手上的依然是未见到米粒的稀粥。
他们的马车经过,也只有还有些力气的上前拦着,可他们不敢施舍下去,他们会抢的,饿到极致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你的好心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幸好跟在身边的都不是个会擅作主张的,即使有些人露出了不忍的表情,进入城内,城里的状况也就比城外的好那么点。
荒凉,是她第一眼的印象,各家各户闭门不出,马车走过的路,留下一行行车辙。
“停,吁。”县大门却还开着,放眼望去,精神萎靡。
有人过来了,出来了个束着腰的中年人,虽说没有将军肚,但气色却很好,即使上了点铅粉,却依然与旁边之人有点区别。
他问柳朝阙有什么案子。
柳朝阙道:“我刚从城外进来,怎么有那么多没吃上饭的啊?”
“贵客可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他试探的问道。
“嗯。”
“看您这气度就不像是经历过灾情的,上头虽然拨了款,但杯水车薪啊,我们天天给他们布粥,但受灾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我能够做到的只是让他们能活着,你看看除了我们县城的其他地方,情况更加严重。”
他又问:“您来这边要捐款吗?”
柳朝阙摆摆手:“只是途经此地,想要借个宿,没想到城中大门紧闭,就只能来这里了。”
县太爷哦了一声。
她拿出一锭银子,“不知这可否够?”
县太爷两眼放光,连说够够,于是柳朝阙等人便住下了。
住的几日,那几人也不怎么出门,只是偶尔在城中逛逛,偶尔去个药材铺子,或者见人可怜,给了自己带的干粮,然后五天后就离开了。
他们的人跟着那几个外乡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现象,倒真的像是云游四方的道人。
“调查清楚了吗?”坐在马车上,柳朝阙召来了暗卫。
她身边也没有带多少人,冒冒然亲自调查很有可能让那些老鼠警觉,只有偷偷来,才有可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查到了。”暗一面无表情地道,他恭敬地递过几张纸,柳朝阙一点一点地看过去,眉头皱的死紧。
罗公公黏着个假胡子,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睁,偷偷观察着柳朝阙的神色。
她并没有气急败坏,或许是早有预见,只是没想到就一个县,就能贪了那么多钱。
即使在最贫困的县里,那当官的女儿都能戴的起昂贵的耳环,吃穿用度不亚于京城的贵小姐,又或者这些钱来的太容易,她们更加挥霍无度。
而这些事情,她一个太子看起来完全不够。
她需要能够保护自己的军队,能够在抄家的时候,不会被人报复杀死,京城是个安全的地方,权利也真是个安心的东西。
马车又行驶至下一个灾区,柳朝阙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乔装一番,贴上人皮面具,现在的她是一个大肚子的富商,马车依旧朴素,但是一开车门,就会看到其中的金钱气息。
她又找上了当地的县太爷,高高在上,又毫无同情心地道:“为什么城外那么多的灾民,你都不赶走?这多影响人走路啊。”
“哎呦,张老爷,你有所不知,现在哪里都闹饥荒,我们这个县城本来就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拦在外面就已经心狠,为什么要让他们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呢?”
这位县太爷说的情真意切。
“哦~”张老爷柳朝阙敷衍地道:“算了,能不能走路,我也管不着,你说这里没地方住了,那我们住哪里啊?”她还是担心这事。
“这不好办啊……”
柳朝阙会意:“多少钱,我有的是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张老爷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我们这儿真的没地方给你住,之前我们收留了一些灾民,让他们住到镇里村民家里去,结果那灾民不安分,还偷看人家小娘子,被抓住,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现在她们都不乐意招待你们这些外乡人。”
“这样啊。”柳朝阙头疼地道:“那这样,我知道现在大家都缺粮食,如果我们能搞到几百斤粮食,可不可以让我们住几天?”
“够的,够的。”县太爷双眼放光,用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和狗看到骨头似的。
让柳朝阙总有种他要吃掉自己的错觉,嗯?
虽有波折,但他们还是住下来了,县太爷确定那几十个袋子里真的全是粮食,虽然是最次的藜麦,平时都是喂猪的,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得到粮食的第一天,他就开始召集了百姓,柳朝阙那时候躲在楼上看,不知是不是巧,她的窗户正好能够看见那派发粮食的地方。
似乎那些百姓,也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再看看。
她让人跟着那些领了粮食的百姓回去,直到跟到了家里,也并没有人跑出来争抢粮食,柳朝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主要是这一路走来,太多失望,感觉等她回去,呈上的证据都得让灾区血流成河了。
她又让暗卫去调查看看,就算有些人表面功夫做的再好,那些赈灾粮到底有没有落实到实处,还得仔细查查。
她们又在这个县城待了十日,从刚开始的藜麦,到后来的粟米,米面,这个远道而来的富商总是能找到一些吃的给百姓。
他也发现,盯着自己的人变得更多了起来。
是按耐不住了吗?
一天晚上,柳朝阙开着窗户,下人用风扇给她扇风。
她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立马惊醒,起床,拔起床边放着的长剑。
“县太爷?”被抓起来的人居然是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武力的文人。
“你半夜怎么闯入我房间?”她警惕又怀疑地问道。
“张老爷啊,你是不是京城来的大官啊?”他开始抹起眼泪,给她整得不自信了,这发展不对。
“干什么?”
“你管管周围的县城啊,他们克扣粮食啊,百姓吃不饱,我们的周济粮也不够,给了他们,我治理下的百姓也没得吃了,真的是有心无力啊,我就是个小官,我就算是看不惯,我也没办法说,但您不一样啊,我观察了几天,您不仅有那么多的仆从,就连粮食也有那么多,还不怕路途中被抢,我想你一定不是普通的富商,就想着碰碰运气,或许能够解决这附近县城的乱象。”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当成歹徒砍死?”
“若是我一人死,而有万人生,那我死的也值了,只希望您能听听我的话,救救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
柳朝阙似乎被触动了,叹了口气道:“京城的人很快就来了,之后灾民问题就会解决,你且看着吧。”
得到确切的消息,那人一下子松了口气,这一放松,他就软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