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和大厨安排好给李莲花和桃夭外加语诗的吃食和热水之后,跟李莲花确定他并没什么事之后,这才告辞回去,明天一早他们还要继续开门做生意呢。
桃夭吃完滚烫的米线之后又开始打瞌睡,李莲花只拉着她留下,询问语诗具体情况。
原本以为也算是熟人,语诗会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却没想到语诗也是一脸纠结。
李莲花便也没打算逼她说些什么,牵着桃夭准备带她回去休息,语诗这才有些着急的说道:“李先生,青州不是久留之地,你明日一早便带着流盼离开吧。”
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语诗,在语诗急切的目光下,慢悠悠的说道:“来不及了,今晚早些时候,此地更夫死在那枯井旁,当时我和桃夭都在现场,被衙役带回了府衙,方才回来不久。裴三小姐,如果你担心的是知府大人,我想,明日他便会动手的,我走不了了。”
说着,便牵着昏昏欲睡的桃夭往楼上的卧房走。
语诗下意识说道:“那就让流盼赶紧走吧。”
额,李莲花上楼的动作顿了顿,桃夭差点连带着摔了,李莲花赶紧抱住桃夭,随即自嘲的笑笑,这话他没法接,他不可能让桃夭再离开他,而现在桃夭虽然比起从前变了很多,但依然下意识依赖他,也是不会愿意离开他的。
再说,林知府要动手,难道还真能对他造成什么损伤不成?
论权势,李莲花是曦辰亲王,青州还是曦辰王封地。
论武力,十七年前李相夷便是断层第一,五年前碧茶之毒未解都没人能胜过他。
何况如今,他不仅碧茶之毒已解,扬州慢早已重回巅峰,破境飞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莲花如今也算是以武入道,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武学,每一次运转,都仿佛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在汇聚。
天剑客:气死了,又被他弯道超车了!
语诗的话,李莲花没法接,只是摇摇头,抱着桃夭上了楼。
语诗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但她就是担心流盼,即便知道李先生夫妇情深不愿分离,也不理解为什么李先生在危急时刻不放流盼逃离,心底只焦急不已。
李莲花抱着桃夭坐在桌边,低头看着困得迷迷叨叨的桃夭,忍不住笑着伸手捏她的鼻子。
桃夭其实并不需要特意去喘气,只是也习惯了学着人呼吸,被捏了鼻子又有些不舒服,微微清醒一点点,见李莲花故意逗弄她,烦恼的呢喃:“你干嘛呀?好困。”
李莲花的声音温柔到缠绵,轻声说道:“你得洗澡了,你要不醒,我就给你洗了?”
桃夭下意识皱了皱眉,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实在没办法把自己从睡梦的诱惑里爬出来。
虽然她现在认为自己是桃花精,和李莲花不熟,理智上不想和李莲花过于亲近,但实际上,那是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
对于李莲花总是叫她一个妖精洗漱这件事,虽然她从前在冷湖也是每日洗漱,但她就是觉得李莲花不安好心,宽衣解带这种事都防着李莲花。
老夫老妻的,李莲花只当是跟他的小姑娘的情趣,一把年纪也没那么急色,自然也就依着桃夭。
李莲花又唤了桃夭几句,把桃夭惹烦了,伸手去推李莲花,睡得迷迷糊糊的,手脚也发软,推的软绵绵的,一点力道也没有。
李莲花只当没这回事,指尖忍不住在桃夭眉眼上描摹。
细嫩的肌肤,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花瓣,娇嫩而柔滑;弯弯的眉,恰似一抹灵动的月牙;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是蝴蝶轻颤的翅膀。
这是他的姑娘,他的夭夭,他的妻。
也不知是脸上有些痒还是怎么,桃夭皱着小脸,难耐的睁开眼,十分不舒服的模样。
李莲花见桃夭表情有些不对,脸上的笑意都褪去了,轻声哄道:“我不闹你了,洗了澡你再睡,可好?”
桃夭在李莲花胸前蹭了蹭脸颊,有气无力的说道:“疼。”
李莲花不知道桃夭哪里疼,一边伸手在桃夭背脊上的轻抚,一边问道:“哪里疼了?”
桃夭似是真的哪里有疼,轻喘了几声,还忍不住闷哼了几声,才带着哭音说道:“肚子疼。”
李莲花伸手放在桃夭腹部,初秋刚至不久,夜里外边倒还有些凉意,但屋子里却并不凉,桃夭又刚吃过滚烫的米线,倒是一片温热,胃里也是鼓囊囊的。
桃夭吃东西不是嘴馋就是在补充能量,她从前又常年被李莲花吸得干干净净,表现起来就是一向胃口不错,虽然有些挑食,但也从来没有什么胃肠不适的毛病,李莲花一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好先给她揉揉鼓胀的胃部,可桃夭依然在啜泣着喊疼。
李莲花一时着急,便吻了吻桃夭的眉心,轻声哄道:“别怕,我看看,夭夭乖,别怕,别反抗。”
说着,贴在桃夭腹部的手掌,缓缓的输入了一丝一丝的扬州慢探看桃夭的身子。
贸然用内力去探看别人的内息,除非一个强一个弱,强的那个无视弱的直接探入,否则不熟悉的人若是内息反抗了,两人都容易受伤。
按理说李莲花和桃夭多年来气息交融,为了李莲花,桃夭甚至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容器和炉顶供李莲花吸收和转换内力,李莲花要探看桃夭的内息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如今桃夭的性子有些拿捏不定,口不对心的,李莲花就怕她突然就犯了倔,本来这就在喊疼,他一着急起来伤了她 ,只能先哄一哄。
好在桃夭这时候没突然犯倔,大概也是真的疼到没有力气了,只是小声啜泣喊疼,可怜兮兮的。
桃夭胃肠里没有什么问题,和从前一样,她的胃肠特别健康。
李莲花只好开始查看脏腑里其他的内脏,都没有发现问题 ,直到最后,实在无奈了,只好将手掌微微下滑到小腹处,才发现了问题。
李莲花惊得贴在桃夭小腹的手掌都放下了,呆愣了好一会,脸色也一会青一会白又一会黑的,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胸腔也剧烈起伏的喘息。
好半天才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头又开始疼了。
桃夭疼的开始缩紧身子,李莲花顾不得旁的,赶紧抱着桃夭让她在浴桶里泡了好一会儿,才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放到床上。
坐在床边看了桃夭好一会,手都不敢伸出去,好半晌,李莲花转过身背对桃夭,再次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刚才发现的事情。
桃夭本身是没有热度的,如今身子越发有些寒凉,呢喃的唤道:“花花,冷。”
李莲花闻言下意识动了动,手移开脸上,那脸色依旧非常难看,但又舍不得桃夭,手指收缩了几下,手都不自觉的颤了几颤,这才回身褪去外衫,抱着桃夭哄着她入睡。
隔日一早,李莲花是被桃夭推醒的。
他夜里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一些密密麻麻要将他吞没的东西,直到天色渐明才没忍住睡了过去,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桃夭推醒了。
李莲花下意识的摸摸桃夭的头,柔声问道:“怎么了?”随即有些清醒的问道:“还疼吗?”
桃夭泪眼涟涟的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怎么一直在流血呀?”
李莲花立时沉默了,张张嘴,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桃夭见李莲花不回答她,脸色也十分难看,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害怕又难过的哭出声来。
没想到,日日不断的天罚没有打死她,出了桃花林,有漂亮衣服穿,有各种好吃的随便她吃,还有,李莲花一直和她在一起,会牵她的手,会哄着她,会给她喂各种好吃的,可是她却要死了。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注定了就是要死的,白捡了这么些日子,终究也只是捡来的,长久不了。
李莲花见桃夭误以为自己要死了哭的格外的伤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赶紧抱着桃夭解释道:“没有,不是的,你不会死的。”
桃夭的哭声骤停,抬眼去看李莲花,可怜巴巴的问:“真的吗?我不会死?可是我为什么一直在流血啊?”
李莲花心里又软又涩的,伸手给桃夭捋了捋头发,才说道:“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你只是······长大了,没事,不怕,过两日就好了。”
桃夭听不懂黄帝内经,但是李莲花说没事,过两日就好了,她便相信了,便安心了,只是这一安心,肚子又觉得酸疼不已,整个人软倒在李莲花怀里,又开始喊疼。
李莲花如今一想到这个事脑子就一阵轰鸣,还得想法子给桃夭解释,说出那句话,已经用了他半生的毅力,整个人都差点崩溃,没想到下一刻桃夭就像是耍赖一般倒在他怀里开始闹了。
这一闹,李莲花就只顾着去哄她,倒是渐渐地缓和了崩溃的内心。
李莲花好歹是个大夫,自然不会因为女子天癸至的事情崩溃。
他崩溃的是,如果桃夭此刻才成人,那他们当初做了那么许久的夫妻——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偏偏这种事经不得细想推敲,许多细节都向他表明,他以为桃夭与常人不同,却可能只是她尚且年幼。
原本,作为剑主,他引诱谋算剑灵动心,哄着桃夭与他成亲,李莲花当初知道桃夭和少师身份的时候就有些无法接受了,只是当时木已成舟,错已犯下,他只能将满心的懊悔与自责深埋心底。
桃夭的纯真让他爱不释手,但却也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痛着他的心。
他后悔自己当初的自私,为了他那几分私欲诱哄桃夭,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对他怕也只是如师劭一般的孺慕之情。
只是他还是给自己洗脑,她开了窍,从前不懂的,动了情,之后便会懂的。
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很难挽回。
几遇求死,也只是几欲。
事已至此,此前他便决断了从此以后不会再与桃夭分离,即便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过大,他也不可能放开桃夭。
李莲花此时满脑子都是痛苦,却似乎忘却了一些别的可能,比如——天道崩塌之后,对剑灵的束缚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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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便腻腻歪歪许久,李莲花才哄好桃夭,牵着她出了二楼的卧房,语诗在厅中不停地踱步,见两人出来,赶紧上前想要继续劝说。
李莲花赶紧打断语诗,说道:“裴三小姐,还是先用早膳吧,我夫人饿了。”
语诗看了看脸色和嘴唇当真有些发白的桃夭,只好忍下来,没多久,大厨亲自准备的豪华大餐便被送上了桌。
语诗有些咂舌,五味居她从前也不是没来过,倒是不知道这大厨如何这般大方了。
大厨:小姑娘就要多吃点,吃的白白胖胖的才好呐。
语诗:啊对对对,青州根本没有小姑娘(▼皿▼#)
刚吃完过于丰盛的早膳,语诗正准备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语诗迟疑了一会,见李莲花还在给桃夭擦手,只好自己去开门,只看见一书生站在外面。
柏清好容易赶回来,正准备行礼,却发现眼前的女子他并不认识,似乎也不是昨日见到的祖宗身边的人,柏清有些迟疑,难道祖宗离开了?
他刚才回云栖桂影,他的同伴们也不见了,柏清有些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只拱了拱手,对语诗说道:“这位姑娘,请问一位李先生可还在?”
李莲花这才牵着桃夭出来,看了一眼语诗,语诗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不方便让她知道,想着拉着桃夭进去,可李莲花并不放手,只好自己回到昨晚暂居的小间里。
李莲花带着桃夭走到院子里,才对柏清说道:“昨夜出了点事,有个更夫死在旁边,你的同伴们被惨叫引去,被带到了知府衙门,衙门为了安全便留他们一夜,稍晚些大概才会回来。”随后才问道:“你去四方属,那边怎么说的?”
柏清知道同伴们无事,这才安心,听李莲花的问话,这才将李莲花昨日给他的金箔取出,双手呈上,说道:“王爷,四方属回复他们确实收到消息,南疆有数人得到了帖子,但这似乎并不是经过陛下的允许。”
李莲花嗤笑一声,他亲哥的控制欲那么强,竟然有人敢背着他给南疆下帖子,看到不多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想来是这几年李相显做事太过守规矩,让有些人以为李相显是个多守规矩的帝王了。
柏清听见李莲花的嗤笑声,缩了缩脖子,低着头继续说道:“四方属那边已经给天启发去消息,想来不多久会有人下来处理这件事。”
四方属是管控异族人的,而大部分异族根本不能出天启,所以除了天启的四方属之外,其他地方的四方属并没有多少人,青州也不例外,他们也无力处理南疆人。
李莲花摩挲着手指,想了一会,忽然看向外面,笑了笑说道:“你拿着这金箔,去五军三衙和曦辰王府调军,就说,青州知府,造反。”
柏清大惊抬头,原本连直视李莲花都不敢,一时间几乎都忘了尊卑,矢口说道:“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李莲花含笑道:“都带兵来捉我了,你说是真是假?”
柏清这时也听见了前院的兵荒马乱,想来是掌柜正在试图阻拦,但想来也拦不住的。
李莲花对柏清说道:“快去吧,从别的门出去,被人问起,别说自己是国子监学子。”
柏清有些迟疑,担心他走了之后真有人对自家祖宗不敬。
管他青州知府知不知道李莲花的身份,曦辰亲王当面,如同面君,带兵围堵捉拿曦辰亲王,和造反根本没有两样,柏清慌不择路,几乎连滚带爬的往云栖桂影冲去,云栖桂影有一个小偏门可以直通五味居院外,因为太小,除了住过云栖桂影的人,外人几乎不知道。
云栖桂影从建成至今,也没几个人住过。
桃夭也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根有些腐朽的撑窗杆,一时之间双眼放光,几乎都快忘记自己还肚子疼了。
就这么一会,府衙的衙役便冲了进来,却看见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女子提着一根木棍,跃跃欲试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有些从心底升起的恐惧。
仿佛那不是一个美丽的柔弱女子,而是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
林知府脸色铁青的跟在后面,还没进院子,没看见院子里的情景,便厉声怒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勾结凶手,残害无辜!”
刚一走进榴月庭,迎面便被痛击了一下面门,痛的当场倒地惨叫,原本还算白净斯文的脸上被印上了一道鲜红的痕迹,鼻子也喷出鲜血。
李莲花也是多年没见桃夭打人了,之前桃夭在桃花林打的也多是江湖中人,或是什么妖魔精怪,直到桃夭举起棍子兴奋的模样,李莲花忽然想要叫住桃夭,深怕这一棍子打下去直接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果然这一棍子落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林知府身上,效果有些过于惊悚了。
李莲花哪里看的了这些,忍不住掩面替林知府默哀了一小会。
当真只有一小会,因为桃夭打的兴起了,一棍子根本满足不了,打完继续提起棍子,想要打第二棍,甚至第三第四第五棍。
李莲花赶紧叫住桃夭,可别真被打死了。
桃夭被李莲花叫住,棍子停了一秒,只有一秒钟,桃夭毫不迟疑的打了下去。
早就想打这个丑官了!
桃夭本来就很颜控,要不是李莲花那张脸还算能打,天天占她便宜,她忍不住的时候可能都对李莲花下手了。
昨天这丑官竟然直接冲到她面前,他长得又不好看,吓死桃宝宝了好不好。
桃夭甚至觉得,她从昨天开始就肚子疼,还一直流血,肯定就是被这个丑官吓到了。
不然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肚子疼还流血过呀?
李莲花天天抱着她睡,她都没吓到过。
都是这个丑官的错!长得丑,还吓人!
第二棍子,桃夭直接把林知府打的半张嘴的牙都碎了。
更丑了。
桃夭收回棍子,乖乖巧巧躲到李莲花身后去了,好像刚才真的是一时没刹住车一样。
李莲花眼看着,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凉飕飕的。
他家桃夭打人真的越来越狠了。
又看见桃夭站到他身后去了,别管那表情有多乖,李莲花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一时之间都有种桃夭可能会在他背后给他几棍子的错觉。
好像也不是错觉。
李莲花想起有时候他太亲近桃夭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桃夭也出现过刚才举起棍子要打人的微妙神情。
还好,他家桃夭心里还是有他的,并没有真的打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