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似乎一下子被抽离,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苏娘子冰雪聪明,一见吴谋士这死了爹娘般的脸色,心头就是一跳,担忧地望向卫渊。
卫渊接过那薄薄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密函,目光一扫,他那刚因大胜而略微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铁疙瘩,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像是腊月里的冰棱子。
信上的墨迹仿佛还带着未干的仓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卫渊的眼底深处。
他娘的!
叶无忌那厮的覆灭,竟然真的只是个开胃小菜!
一个更为庞大、更为神秘,狗日的来自哪个犄角旮旯遥远大陆的未知势力,正张开它那血盆大口,悄然无声地逼近。
他们的胃口大得能吞象,目标直指整个辛辛苦苦才初具雏形的南北合作版图。
这帮天杀的强盗,竟然想一口气把所有蛋糕都给端了!
卫渊猛地抬首,胸中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却又被他强压下去。
不知何时,他已然迈步登上了临海镇最高的城楼。
他就那么负手立于猎猎作响的海风之中,玄色的衣袍被吹得翻飞狂舞,犹如一尊即将硬撼滔天巨浪的万年礁石,稳如老狗。
远方,夜色下的海面黑沉沉一片,望不到边际,仿佛蛰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他那双深邃得能溺死人的眸子,此刻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重重黑暗,凝视着那无尽的远方。
他心里门儿清,一场远比叶无忌那帮废柴更为恐怖、更为棘手的风暴,已然在地平线上疯狂积聚,正他娘的蓄势待发。
苏娘子和张老板等人也屏息凝神地跟了上来,看着他那如山岳般沉凝、却又透着一股子狠劲儿的背影,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地悬了起来。
空气中刚刚弥漫开的胜利的甜香,似乎瞬间就被这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冲得一干二净。
卫渊缓缓收回目光,掌中的那份密函,已被他捏得变了形,几乎要揉碎。
他转过身,那张俊朗无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慌乱,只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极致冷静,以及一丝被挑衅后的嗜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字字千钧:“老吴,立刻。”
吴谋士点点头,迅速展开地图,手指在临海镇附近的海域上划过,神色凝重道:“大人,根据密函中的线索,这支新势力可能已经渗透至沿海地区。他们的行动极为隐蔽,我们必须尽快摸清他们的具体动向。”
卫渊沉思片刻,目光如炬地看向苏娘子:“苏娘子,你负责利用你的商业网络封锁关键港口,切断敌人的补给线。务必确保沿海的每个港口都严加看守,不可有丝毫疏漏。”
苏娘子点点头,眼神坚定:“大人放心,我会马上行动。这些年的经营,我手下的商人们早就熟悉各种手段,封锁港口只是小事一桩。”
卫渊又转向张老板,道:“张老板,你负责联系北方商会,排查近期是否有物资流向未知势力。同时,加紧生产一批改良版火药装置,用于加强防御工事。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张老板点点头,沉声道:“大人放心,我会尽快落实。北方的工匠们正夜以继日地赶工,这批火药装置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卫渊转头看向吴谋士,务必谨慎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吴谋士点头应诺,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大人,我明白。我会尽量获取敌人的详细作战计划,同时留意他们可能的弱点。”
部署完各项任务,卫渊的手下们迅速散开,各自投入到紧张的准备中。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的时候,沿海多个小型港口突然出现不明船只频繁停靠,携带大量金银购买粮食和武器。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船只似乎在秘密招募当地渔民充当水手。
卫渊收到情报后,暴怒,但他的脸上却只有一丝冷笑。
他立刻下达命令,封锁所有关键港口,切断敌人的补给线。
同时,吴谋士假扮商人,成功混入敌方据点。
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敌人察觉到港口被封锁,试图强行突破,却遭到埋伏已久的卫渊部队迎头痛击。
战斗中,吴谋士不仅成功潜入敌方据点,获取了详细作战计划,还巧妙引爆了一处弹药库,造成敌军重大损失。
此役让新势力措手不及,暂时停止了扩张步伐。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局势稍稳时,卫渊冷笑着看向远方,”那句“这场仗,才刚刚开始”的余音,仿佛还在临海镇上空那咸腥的海风中打着旋儿,带着一股子让人后颈发凉的寒意。
底下的人,大多还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兴奋劲儿里,觉得天大的事儿,只要卫世子他老人家一出手,那还不是分分钟摆平?
嘿,这帮兔崽子,还是太年轻了。
然而,这份由胜利带来的、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松,就像是夏日午后的一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更快,还没等众人把那口气喘匀实了,一种更他娘的憋屈和阴冷,便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卫渊那张本来就因为连日操劳而略显锋利的俊脸,这几天更是绷得像块铁板,眼神幽深得能溺死人。
他发现,自己那些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神鬼莫测的战略部署,他娘的,简直就像是提前写好了戏本子,一五一十地摆在了人家新冒出来那帮狗崽子的面前!
派出去的几支精锐斥候小队,本该是暗夜里的幽灵,结果呢?
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撞进敌人早就张开的口袋里,要不是他卫渊手底下这帮小子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狼崽子,一个个比猴儿还精,怕是连个囫囵尸首都带不回来!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倒霉,他奶奶的,这都快成固定节目了,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一股子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的恶寒,夹杂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直冲卫渊的脑门。
他坐在那张简陋却威严的帅案后,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面前摊开的军报上,那些用朱砂标记出来的敌军动向,简直就像是一张张咧开的血盆大口,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所谓的“军神”传人。
妈的,内鬼!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心窝子。
这念头一冒出来,整个营帐里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连角落里那盏不屈不挠跳动着的油灯,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森。
就在卫渊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寒光闪烁,琢磨着要把哪个不长眼的内贼揪出来千刀万剐的时候,苏娘子那边,也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本就心思剔透,七窍玲珑,这几日在后方调度粮草、安抚人心,于细微处见真章,总觉得身边有那么一两个平日里不起眼的角色,最近的言行举止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
不是说他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就是那种感觉,像是一锅鲜美的鱼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不显眼,但膈应人。
譬如,某个负责记录文书的小吏,最近老爱往参谋们议事的帐篷外头晃悠,问些不该他打听的事儿;又或者,某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亲卫,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卫渊的沙盘。
苏娘子不动声色,将这些细微的异常一一记在心头。
她莲步轻移,来到帅帐之外,那股子压抑到极致的沉默让她心头微微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素手轻叩帐帘。
卫渊那略带沙哑,却依旧沉稳如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苏娘子掀帘而入,一眼便看到卫渊那张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脸,以及他紧握成拳、骨节根根泛白的手。
她心下了然,也不多言,只将自己的观察和疑虑,用最简练的语言和盘托出。
出乎苏娘子意料的是,卫渊听完,脸上那股子山雨欲来的阴沉,反而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冬日里凝在刀锋上的寒霜。
他缓缓站起身,踱到那巨大的沙盘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代表着千军万马的红蓝小旗。
“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块千斤巨石,重重砸在苏娘子的心坎上,“看来,是有人觉得光打打杀杀不过瘾,想跟本世子玩点更刺激的猫鼠游戏。”
他指尖猛地一顿,停在一枚代表着己方核心粮草转运路线的黑色棋子上,眼中寒光一闪即逝,随即扬声对着帐外道:“老吴,进来,本世子有新的活儿给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