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暮色漫进承明殿时,卫渊刚卸了龙纹披风。

案头堆着三摞文书:左边是河工后续的堤坝养护章程,右边是户部新呈的粮税折银方案,中间那叠最薄,却压着块玄铁镇纸——苏娘子的信。

陛下,苏娘子在外头候着。小太监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殿内。

卫渊抬眼,窗棂漏进的最后一缕日光正掠过他眉峰。

他记得今早苏娘子来送参汤时,指尖还沾着算盘珠子的铜锈味,此刻那股味道却混了丝沉水香——她换了件月白暗纹锦袍,领口缀着排盘扣,是北方商队新到的云纹样式。

让她进来。卫渊将镇纸往案边推了推,指节在信上叩了两下。

苏娘子掀帘的动作比往日慢了半拍。

她发间那支翡翠簪子本该随着步动摇曳,此刻却像被冻住了,直到走到案前,才轻声道:南方商会的账,出问题了。

卫渊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攥着帕子的手上。

那方素绸帕子边角泛着毛,是前日他在码头被雨淋湿时,她硬塞给他擦脸的——她素日最讲究,如今倒像故意留着这痕迹。

前月往北方走的三船瓷器,本该昨日到幽州。苏娘子松开帕子,露出里面皱巴巴的汇票,可北市行商说,款子没进他们户头。她喉结动了动,我让账房查了流水,那笔银子...转去了沧州盐场。

沧州?卫渊捏起汇票,墨色的汇通银号戳记还带着潮意,沧州盐场是李节度使的私产。他突然想起今早吴谋士说的话——北方商路最近多了批玄甲卫,说是巡查马匪,可马匪哪会带着精铁箭头?

苏娘子伸手按住他手背:更蹊跷的是,这月往草原送的茶砖,也少了两成。她的手比往日凉,草原人要茶砖换马匹,少了货,他们该闹了。

卫渊的指腹蹭过汇票边缘的毛边——这是汇通银号新换的纸,他上月刚让人改良过造纸术,为的就是防假票。

能绕过他的银号做手脚,要么是内鬼,要么...

去把吴先生请来。卫渊将汇票收进暗格里,再让张老板今夜二更到西角门。

苏娘子退下时,裙角扫过门槛发出轻响。

卫渊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扬州初见,她站在绣坊二楼抛绣球,红绸子缠住他的玉冠,笑说公子买匹缎子,奴家给你打个同心结。

如今她掌着南方半壁商路,却仍改不了递东西时指尖微颤的习惯——那是当年被地痞砸了绣坊,躲在柜台下三天留下的毛病。

吴谋士进来时,靴底沾着未干的泥。陛下可是为了银钱的事?他将一卷羊皮纸展开在案上,卑职查了半月,沧州盐场的账走的是草原商队的路子。他指尖点在地图上沧州的位置,李节度使去年修了条密道通草原,运的不止是盐。

卫渊凑近看,羊皮纸上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箭头——从沧州到雁门关,再往北,正是西戎王庭的方向。他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买马。吴谋士从袖中摸出截马掌钉,雁门关外的铁匠说,最近三个月打了三千副马掌,都是西戎马的尺寸。他的声音低了些,西戎王庭上个月换了可汗,新可汗的金帐前插着两面旗子——一面是西戎狼头,一面...是李节度使的玄鸟旗。

殿外传来更鼓声,卫渊伸手拨亮烛芯,火光映得他眼底翻涌:他想挑起南北战事。

正是。吴谋士将马掌钉按在地图上,南方水利成了,粮多了,他怕陛下腾出手北征。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乱南方。

卫渊突然笑了,指节敲着案几:那便如他所愿。他抬眼时眸色如刃,明日让张老板放消息,说朕要联合赵、周两位节度使,断了沧州的盐引。

吴谋士愣了一瞬,随即抚掌:李节度使若急了,定会动手。

动手?卫渊扯松领口,他要杀的,从来不是赵、周,是朕。

果然,三日后的深夜,卫渊在御花园的梅树下,听见了刀锋破风的声音。

保护陛下!暗卫的呼喝混着刀剑相击的脆响,惊起满树寒鸦。

卫渊退到太湖石后,看着月光下七道黑影扑来——他们腰间系着玄色丝绦,是李节度使亲卫的标记。

留活口。卫渊摸出袖中的短刃,寒光掠过他眉梢。

半个时辰后,地牢里的炭盆烧得正旺。

刺客跪在草席上,额头的血滴在青砖上,晕开朵暗红的花:李大人说,只要杀了陛下,西戎的二十万骑兵就过雁门关。他喘着气,他还说...南方粮多,够大军吃三年。

卫渊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沫溅在刺客脸上:他何时与西戎联络的?

半年前。刺客的喉结动了动,李大人派了密使,带着沧州盐场的地契...还有,还有北方皇城的布防图。

卫渊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今早苏娘子说的话——草原茶砖少了两成,原来不是商路出问题,是李节度使扣下茶砖,去换西戎的战马。

吴先生,卫渊转身时龙袍翻起,让张老板伪造盟约,就说赵、周两位节度使要分沧州的盐场。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再让北市的商队传消息,就说李节度使私通西戎,要当汉奸。

三日后,北方传回消息:李节度使的亲卫统领带着三千骑兵投了赵节度使,他的长子在沧州城门口被百姓用菜叶子砸,喊着卖国贼。

卫渊站在承明殿的廊下,望着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

吴谋士捧着新到的密报跑来,衣摆沾着晨露:陛下,李节度使的粮草被烧了!

是他自己的偏将干的。

偏将?卫渊接过密报,见上面写着粮草堆旁有半块玄鸟纹玉牌——那是李节度使赐给亲卫的信物。

他众叛亲离了。吴谋士的声音里带着笑,赵、周两位节度使的联军已经到沧州城下,李节度使昨日夜里想逃,被自己人绑了。

卫渊将密报递给旁边的小太监:押到京师,朕要亲审。

吴谋士退下时,脚步比往日轻快了些。

可还没等卫渊松口气,吴谋士又折了回来。

他的官服前襟沾着泥,额角渗着汗:陛下,暗卫截了封密函。他摊开的手在抖,是西戎新可汗写给李节度使的,说...说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南方。

卫渊接过密函,烛火映着上面的血字:待南北混战,本汗率二十万骑直取北方皇城,夺了大魏的江山。

殿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芯噼啪作响。

卫渊望着密函上的狼头印,耳边回响起前月鸿胪寺的急报——北燕、西戎、南诏使至。

传旨,卫渊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明日在含元殿接见外邦使者。

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想起林婉昨日说的胡语:使者,在西戎话里是带着刀子的客人

此刻,含元殿的飞檐上,第一缕日光正漫过天下大同的鎏金匾额。

而在殿外的广场上,十二面各国的旌旗已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