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这个男人,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甚至比自己还低一个小境界。就因为得到了一份天大的机缘,就能一步登天,视自己如无物?
她百年苦修,无数次生死搏杀,才换来今日的剑道成就,被誉为清源道宗百年不遇的天才。
可他呢?
他只用了一指。
那一指,不仅抹去了一个山坳,也几乎抹去了她所有的骄傲。
她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让她保持着清醒。
不。
不能认命。
道途之争,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她绝不能在这里就心生退意!
他得到了金乌传承,那又如何?上古妖皇的道,岂是那么好走的?越是强大的力量,反噬越是恐怖。他现在看似风光,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那神火烧成灰烬!
我还有机会!
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陈夜的背影。
他的气息……似乎有些紊乱?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那种灵力运转的晦涩感,瞒不过同样身为修行者的她。
他果然是在硬撑!
凌飞烟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杀了他!
趁他虚弱,杀了他!夺走他的传承!
这个念头一生根,就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剑柄。她甚至开始在脑中推演,如何用自己的最强一剑——“惊鸿”,从背后贯穿他的心脏。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背后是最大的破绽!
机会只有一次!
凌飞eyan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剑柄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仿佛在催促她,怂恿她。
就在她即将拔剑的刹那。
前方的陈夜,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开口。
“你的剑,很快。”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但落在凌飞烟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他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如坠冰窟。她僵在原地,摸着剑柄的手,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来。
“但还不够快。”
陈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件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上。”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
岩浆平台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
凌飞烟的脸色,却在短短数息之内,变了十几次。从煞白到涨红,再到一片死灰。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明白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
在他的眼中,自己那点小心思,那所谓的“最强一剑”,不过是个可笑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他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
因为他确信,自己就算出了剑,也伤不到他分毫。
这份自信,比任何威胁和警告,都更让她感到绝望。
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凌飞烟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她看着那个男人宽阔的背影,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不甘,终于被彻底碾碎,化作了纯粹的、再无杂质的……恐惧。
“前辈……”她艰涩地开口,声音干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去哪?”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陈夜的称呼,已经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前辈”。
“找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陈夜的声音传来,“我要闭关几天。”
闭关?
凌飞烟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
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我知道一个地方!”她连忙说道,“在黑风山脉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古代修士洞府,入口极为隐蔽,被天然的幻阵所笼罩。那是我多年前无意中发现的,除了我,绝无第二个人知晓!”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终退路。
但现在,她毫不犹豫地献了出来。
她必须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下场……她不敢想。
……
半个时辰后。
清源道宗,内门弟子,张师兄——张承远,终于带着十余名同门,赶到了讯号最后消失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没有山坳。
没有树林。
只有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琉璃状深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坑壁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高温瞬间融化、又瞬间凝固。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魂战栗的毁灭气息。
“这……这是什么?”一个年轻弟子声音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刘执事他们……人呢?”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术法?难道是地仙出手了?”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张承远没有说话。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面容俊朗,气质超然,是清源道宗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年仅三十,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前途无量。
此刻,他俊朗的面容上,没有恐惧,反而……是一种极度亢奋的狂热。
他缓缓走到巨坑边缘,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余烬。
那是一股……至阳至刚,霸道绝伦的气息!
地仙?
不!
张承远在心中冷笑。
宗门里的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暮气沉沉,谁有这般焚天煮海的气魄?
这不是人力!
这是天地的伟力,是异宝出世的征兆!
刘执事那个蠢货,临死前传来的讯息,只提到了地心火莲和两个外门弟子。
何其可笑!
地心火莲那种东西,配得上如此惊天动地的异象吗?
张承远几乎可以断定,这地底之下,必定孕育着一件超越所有人想象的至宝!一件足以让整个北域都为之疯狂的火系至宝!
而陈夜和凌飞烟,那两个侥幸逃脱的蝼蚁,很可能只是恰逢其会,被这股力量波及,侥幸未死而已。甚至,他们可能捡走了什么宝贝!
至于刘执事等人的死……
很显然,他们是想杀人夺宝,结果被那至宝爆发的余波,给瞬间蒸发了!
愚蠢!
张承远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张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太诡异了,要不……我们先回宗门,请长老定夺?”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地提议。
“回宗门?”
张承远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冰冷而锐利,像两把刀子。
“让那些老家伙来分一杯羹?你是在教我做事?”
那名弟子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低下头,“弟……弟子不敢!”
张承“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
罗盘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青铜铸就,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中央的指针,却是一根赤红色的骨针,散发着淡淡的血光。
“追魂盘。”
有识货的弟子低声惊呼。
这可是宗门秘宝,据说能追踪万里之内,任何沾染了特定气息的生灵!张师兄竟然把这件宝贝都带出来了!
张承远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
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罗盘之上。
嗡!
青铜罗盘光芒大放,那根赤红色的骨针开始疯狂旋转,发疯似的试图捕捉空气中那丝残留的毁灭气息。
张承远的脸色,也随着骨针的转动,变得有些凝重。
这股气息……太霸道了!
竟然连追魂盘都有些难以锁定!
他加大了灵力的输入,额头上青筋暴起。
“给我……定!”
他低喝一声。
疯狂旋转的骨针猛地一颤,终于缓缓停下,指向了西北方向。
虽然指针仍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会失去目标,但总算是锁定了!
“找到了。”
张承远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们跑不远。”
他根本不相信,区区两个筑基期的小辈,能掌控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在他看来,陈夜和凌飞烟,就是两个抱着金山乱跑的稚童。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夺走金山的猎人。
“所有人,跟上!”
张承远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剑光,率先朝着西北方向追去。
“只要找到他们,无论生死,都赏地元丹十颗!谁能提供关键线索,我亲自为他向宗主请功,收为内门真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身后那些原本还心怀畏惧的弟子,一听到“地元丹”和“内门真传”这几个字,眼睛瞬间就红了。
恐惧?诡异?
在天大的利益面前,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追!”
十几道剑光,紧随着张承远,如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气势汹汹地扑向了黑风山脉的深处。
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追逐的,根本不是什么抱着金山的稚童。
而是一头……刚刚苏醒,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爪牙的……远古凶兽。
黑风山脉的夜,比寻常地方要更沉、更冷。
月光被浓密的、仿佛凝固成墨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洒在地上,如同鬼魅的鳞片。
张承远御剑飞行在最前方,衣袂在高速带起的劲风中猎猎作响。他脸上的冷酷笑意未减,但内心深处,一丝烦躁却悄然滋生。
追魂盘上的骨针,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就像一个帕金森晚期的老人,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指着一个模糊的方向。
这代表着两件事。
一,目标的移动速度很快,时走时停,方位不定。
二,那股霸道的毁灭气息正在飞速消散,或者说,被某种力量主动收敛了。
“哼,雕虫小技。”
张承远心中冷笑。
在他看来,这必然是那两个小辈在用某种秘法遮掩天机,妄图躲避追杀。这种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垂死挣扎。
“张师兄,你看下面!”
一名弟子忽然惊呼,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张承远眉头一皱,降下剑光,悬停在半空中。
他顺着那名弟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下方的山林中,出现了一片极不协调的“空白地带”。
方圆百丈之内,所有的树木、岩石、泥土,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和色彩。一头不开眼的二阶妖兽“铁背豪猪”恰好路过那片区域的边缘,半个身子刚踏进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沙化,最后化作一堆细腻的灰白粉末,被夜风一吹,便散了。
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这……这是什么妖法?”
“刘执事他们……不会就是这样……”
后面的弟子们一阵骚动,不少人脸上血色尽褪。眼前这一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不是灵力爆发造成的破坏,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抹杀。
“都给我闭嘴!”
张承远厉声喝道,强行压下众人心中的恐惧,也压下自己心头那一瞬间的惊悸。
“一件强大的上古至宝,自然会逸散出一些惊人的威能。这恰恰证明,我们没有追错方向!那两个小辈根本无法完全掌控至宝,才导致力量外泄,留下了这些痕迹。”
他强行解释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你们怕什么?富贵险中求!越是强大的宝贝,才越值得我们去拼命!想想地元丹,想想内门真传的位置!”
他的声音如同魔咒,再次点燃了众人心中的贪婪之火。
恐惧固然可怕,但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修士而言,无法寸进的修为和渺茫的前途,才是最深沉的绝望。
“张师兄说的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干了!”
人群再次被鼓动起来,先前的恐惧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狂热。
张承远满意地点点头,但目光深处,却划过一抹谁也未曾察觉的凝重。
他再次看向那片灰白的死亡绝地,心中暗道:必须尽快得手。这至宝的特性……太过诡异。夜长梦多。
他不再停留,化作剑光,循着追魂盘那颤抖的指引,继续深入。
……
山脉深处,一个被巨大藤蔓遮蔽的山洞内。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洞中的阴冷潮湿。
凌飞烟靠在洞壁上,怀里抱着那把古朴的长剑,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洞穴中央盘膝而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