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螳螂的培养模式和其他种族并不相同,毕竟他们并不由基因和出身决定未来。
提摩西出身于一个落魄的贵族,在东区一个中等星球。
他尚在蛋时期,终日在房子里穿梭,滚来滚去,无虫理会。
那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任何虫族。
他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在蛋时期生存下去,他需要什么,他如何获得,就像游戏一样,被扔到陌生的环境,一步步摸索,倘若能够找到办法就活下去,倘若找不到就寂静无声的死去。
提摩西孤零零从蛋壳里爬出来,雨水将他淋湿、淹没,如同迎接悲伤的世界和命运。
他没有上过学,也没有和他同频的虫族,他的虫生是和其他虫族错位的。
他的记忆多数是独自一虫在陌生环境中摸索,熟悉,试错,修正,反思。
他的虫生充满各种故意为之的困境,每当他解决一个,就会有另外一个更绝望的困境出现。
起初他尚且兴致勃勃地处理这些困境,时间一久,他渐渐感到疲倦,不断去挑战自己的极限并非是件好事。
可他不能停下,停下就会迎来死亡,他只能不断的奔波在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上。
他的基因等级在一场场困境中不断跌落,直至跌无可跌。
十八岁那年,他彻底和自己家族分割,舍弃了姓氏,失去了帝国公民的权利。
“只有失去一切,才能重新拥有一切。”
“只有跌入谷底,才能爬上顶峰。”
“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涅盘重生,愿虫神庇佑你,我的孩子。”
他们的一生永远在迎来死亡和重获新生之中循环往复。
痛苦是考验,是他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命运只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提摩西成功了,自然就会拥有更多,他失败了,自然就会迎来死亡。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不断的成功。
提摩西以一个廉价的价格被送入交易市场,同时以一个廉价的价格被买走。
他亲手杀死了买下自己的虫族,重获自由,以此作为新的起点。
他不需要光明,也不需要救赎,他自己能够一步步走向想要的道路。
提摩西对自己雌父雄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们有他们的虫生,提摩西有提摩西的虫生,没有重合的部分自然就只能分道扬镳。
对于他们赠予自己的一切,提摩西童年时还会感到悲伤和愤怒,待慢慢长大,就只剩下漠然。
他们同样这样长大,给予提摩西的自然是如出一辙的复制品,无法给出未曾见过的东西。
世界上不存在感同身受,他们从前遭遇过同样的一切,就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提摩西,只因现在的他们站在少时自己的对立面,与从前的自己为敌。
有时候提摩西会庆幸自己的冷漠和迟钝,倘若他生来拥有充沛的情感,那想必会痛苦许多。
提摩西不知道痛苦和困境是否才是他们唯一的命运,他未曾走过其他的道路自然就无从比较,但既然延续的方式是这样的,想必这就是经过验证的答案。
提摩西无法评判自己是否成为了一个合格品,但他还是一天天长大,不断向前走。
他对遭遇的种种并无太多怨言,他们生而有翼,却并非天生就会翱翔。
他们被抛掷天空,无法学会飞翔自然会迎来坠落,而涅盘重生自然会飞向更高的天空。
或许他们之中的有些存在并不擅长这样的方式,以至于拼尽全力也只能迎来坠落,天空并非是所有存在的归宿。
提摩西并非无法适应,相反他做的足够好,只是偶尔会产生厌倦,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可谁也不可能停留在原地,任何事物都遵循着不断向前的规律。
幸与不幸,终究都是殊途同归。
在未曾碰到伊利亚斯之前,提摩西的情感很淡,他已经忘记自己天生如此,还是未接受到外界反馈而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他身上的那些特质,聪明,冷静,淡漠,理智,疯狂,没有同理心。
尽管有时候提摩西会怀疑自己这样是否正常,但这些特质确实帮助他在每一次困境之中获得成功,也让他不期待来自任何虫族的情感,不会因为双亲的所作所为感到悲伤,能够摒弃情感做出理智的决定。
提摩西想起之前的那段时间,他察觉到面对伊利亚斯时,无法保持冷静,总会出现不该有的情感,进而延伸出不适应和对抗,偏偏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正如现在,他无法做出就此离开的举动,甚至一步步偏移成这样的结果。
提摩西不会试图逃避或者顺从本能,理智分析原因,给出解决办法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情感被放置在伊利亚斯身上,以至于他的情绪、他的决定都受伊利亚斯的想法影响,不再是他完全可以操控的存在。
他们离开这里时的前夜,伊利亚斯指着天空说:“让我猜猜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个星星。”
提摩西抬头看了看,那么小、那么多的星星,哪能分得清,哪个星星是哪个星球。
伊利亚斯煞有其事,指着一颗不大不小但很亮闪闪的星星说:“我觉得是这个,提摩西,你觉得呢?”
提摩西虽从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但介于伊利亚斯津津有味的模样,还是认真看了看他指着的星星,道:“看上去倒很符合。”
伊利亚斯弯起眼眸,很神气的样子,“什么叫看上去?明明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