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上空,那片翻腾不息的紫黑火海,已燃烧整整三十日。
起初,无人相信。
“黄炎?还活着?荒谬!”一名丹堂长老冷笑摇头,立于高台之上,俯视着那团不断扭曲咆哮的魂焰,“那是九劫凝魂丹自燃所化的‘魂劫之火’,连半步圣者踏入其中,都可能神魂俱灭!他不过尊者巅峰,仗着些许奇遇才走到今日,怎么可能在这种火焰里撑过三天?”
“我看他早被焚成灰烬,这火海不过是丹灵未散的余威罢了。”
“不错,本届炼丹盛会的冠军,该颁给欧阳桀才是。他炼出的‘火基丹’,不仅品相完美,竟还凝出火灵之心,连堂主都赞不绝口,实至名归。”
议论声四起,丹堂高层几经商议,最终决定将冠军之位授予欧阳桀。
然而,当欧阳智贤亲自将代表冠军荣誉的金纹玉质令牌递到欧阳桀手中时,这位少年却神色平静,双手一推,淡淡道:“我不接。”
全场哗然。
“你这是何意?”欧阳智贤皱眉,“你炼丹之术冠绝全场,众望所归,为何拒不受封?”
欧阳桀抬眸,目光如炬,直视那片翻滚的紫黑火海,声音低沉却坚定:“因为我知道——黄炎还没死。”
众人哄笑。
“哈哈哈!你当那火海是温泉池吗?还能泡这么久?”
“怕不是被黄炎那小子迷了心窍,连现实都分不清了。”
欧阳桀却不为所动,只淡然一笑:“你们不信,我不怪。但我知道他——若他真死,这火海早该熄灭。可它不仅未灭,反而每日都在增强。你们感受不到吗?那里面……有灵魂在蜕变。”
他话音落下,天地仿佛静了一瞬。
的确,近十日来,那紫黑火海散发出的灵魂威压,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愈发凝实、深邃,宛如孕育着某种即将破茧而出的恐怖存在。每一次火焰翻腾,都伴随着灵魂波动的涟漪,如同远古巨兽在沉睡中呼吸。
连欧阳智贤也不由动容,深深看了欧阳桀一眼,最终长叹:“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这冠军之位,便暂且空悬。黄炎若死,自有定论;若生——他便是这届盛会真正的‘荣誉冠军’。”
“荣誉冠军?”有人嗤笑,“虚名罢了。”
可欧阳桀却郑重抱拳,朗声道:“在我心中,他早已是冠军。”
自此,丹堂多了一道奇景。
炼丹盛会早已落幕,广场却日日人满为患。人们不再为炼丹而来,只为仰望那片火海。
欧阳桀,每日必至。
他不再回房修炼,而是盘坐于火海漩涡之下百丈处,任那狂暴的灵魂威压如潮水般冲击神识。起初,他面色苍白,嘴角溢血,神魂几近撕裂。但他咬牙坚持,以意志为盾,以心火为引,竟在一次次冲击中,锤炼出更坚韧的灵魂。
“原来……灵魂还能这样炼。”他闭目低语,额间隐隐浮现一道蓝色纹路,那是灵魂淬炼至极致的征兆。
渐渐地,有弟子见状,心生震撼。
“连欧阳师兄都在淬炼灵魂……那火海之中,莫非真有造化?”
“我听说,黄炎炼的是‘九劫凝魂丹’,专修灵魂。若能借此火海磨砺神识,岂不是天赐机缘?”
于是,越来越多丹堂弟子追随而来,盘坐于火海外围,承受那层层叠叠的灵魂压迫。有人坚持一日便昏厥退场,有人咬牙撑过三日,灵魂境界竟隐隐提升一阶!
“这是真的!那火海,竟是在帮我们淬魂!”
“难怪欧阳师兄每日必到……他早就看透了!”
一时间,“火海淬魂”成了丹堂最热门的修行方式。每日清晨,炼丹广场便人山人海,只为争一个靠近火海的位置。
而在这群人中,有三人始终未动。
黄轩、黄灵、九妹。
炼丹盛会结束后的第十日,黄轩手持黄元的信物,来到欧阳智贤居所,说明来意。欧阳智贤问过黄元情况后,当即应允,仅用十余日便为他们炼出“灵能净化结晶”。
任务完成,随行族人纷纷催促启程返族。黄轩却执意留下。
他实在无法相信,黄炎会如此轻易陨落在那片紫黑火海之中。那等惊天动地的魂焰风暴,若真夺去黄炎性命,至少也该留下些许痕迹。可如今火海未散,气息反而愈发深邃,这更像是一场蜕变,而非终结。若他此刻独自回去,空手而归,又如何向族中长辈交代?
于是,他留了下来。
从此,他日日守在炼丹广场,不离不弃,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片翻腾的火焰。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便仰望着那团燃烧的魂焰,低声呢喃:“炎儿……你怎么还没出来?”
黄灵亦然。
而九妹,是最让人看不懂的一个。
她本不属于丹堂,而是百花谷圣女,身份神秘,行踪飘忽,连欧阳智贤对她也礼让三分。她本不必留下,盛会一结束,便该返回谷中。可她却留了下来,日日出现在炼丹广场,目光时常落在那片紫黑火海之上,若有所思。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竟主动接近黄轩与黄灵。
那些日子,黄灵总在广场边缘寻一处位置,默默承受火海逸散的灵魂威压,试图借此锤炼神识。某日正修炼间,忽觉眉心一凉,一道清凉气息如泉涌入识海,瞬间稳住了几欲溃散的魂力。
她猛然睁眼,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立于身前,眉目如画,眼波流转,正是九妹。
“小姑娘,你神识不稳,是因为魂根未固。”九妹轻声道,指尖仍点在她眉心。
黄灵一惊,本能要退,却被一股柔和之力轻轻压住。
“别动,我在帮你。”九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
刹那间,黄灵感觉识海中仿佛多了一道无形屏障,外界狂暴的灵魂威压竟被削弱三成,心神顿时安稳下来。
“你……”她震惊地望着九妹,不知她是敌是友。
九妹收回手,微微一笑:“我观你资质尚可,只是修行不得其法,白白浪费了这场机缘。”
黄灵愣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刚好,本姑娘年轻时偶然得了一部灵魂修炼之法,一直没找到合适传人。”九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笑容明媚,“你若愿意学,我便教。”
黄灵瞬间也是明白了九妹的心意,随即郑重跪地一拜:“弟子黄灵,拜见老师!”
自此,她便日日随九妹修行。
借助九妹所授的灵魂之法,配合火海中源源不断溢出的灵魂之力,黄灵在短短二十日内,神识节节攀升,原本停滞已久的御灵境瓶颈悄然松动,如今已稳稳踏入御灵巅峰,距离帝境,仅一步之遥。
某夜,月照火海,天地静谧。
九妹立于广场边缘,白衣如雪,眸光沉静地凝望着那团依旧翻腾的紫黑烈焰。良久,她忽然轻声道:“你哥哥……很特别。”
黄灵抬头,眼中满是崇敬:“老师也了解我哥?”
“嗯?”九妹侧首,似笑非笑,“你怎么觉得我了解他?”
黄灵挠了挠头,低声说道:“您不仅特意留下,还教我修炼之法……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九妹轻笑,眸光微闪,似有星火掠过:“我与他……没见过几面,也没说过几句话。可越是如此,越觉得有趣。”
她仰望着那团魂焰,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探究,“一个敢炼‘九劫凝魂丹’的人,一个敢跳进魂劫之火里求生的人——我不信他会死。我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活着走出来,能不能真正掌控那股力量。”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黄灵的眉心,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柔却不容拒绝:“教你修炼,是顺手。你资质不错,又与他血脉相连,是个合适的传人。但更重要的是……”她唇角微扬,“我想离那团火近一点,离他近一点。”
黄灵怔住,怔怔望着眼前这位神秘的圣女。
“他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了丹道荣耀。”九妹声音低了几分,仿佛自语,“他是为了一种信念——变强,然后守护。这样的人……很少见。”
她转过头,目光深邃地望着黄灵,“所以我留下。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丹堂。我是在等一个答案——那小子,究竟会不会让我失望。”
黄灵心头一震,眼眶微热,久久说不出话。
夜风拂过,火海低鸣,仿佛在回应着那份静默的期待。
就在此时,上方的火海骤然剧烈翻腾,紫黑色的火焰如怒龙咆哮,猛然向外暴涌出一股狂暴至极的灵魂能量,炽烈的威压如潮水倾泻而下!
火海下方,正在修炼的丹堂弟子首当其冲。那股灵魂威压如万钧重山压顶,许多人瞬间面色惨白,神识震荡,几乎当场昏厥。
“不好!快退!”有人大吼。
众人惊醒,纷纷仓皇后撤,狼狈逃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强悍气息自丹堂深处暴掠而出,眨眼间降临广场上空。为首的正是欧阳智贤,他面色凝重,目光死死锁定那几欲崩塌的火海漩涡,周身灵力翻涌,随时准备出手镇压,以免这失控的魂焰波及整个丹堂。
“这股波动……比之前强了不少!难道丹灵要彻底暴走了?!”一名长老惊骇道。
然而,就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灵魂紧绷的刹那——
一道身影,自火海最深处踏出!
他身形消瘦,却如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剑,锋芒毕露。仅仅一步,便撕裂了翻腾的紫黑火幕,破空而出!
轰——!!!
天地轰鸣!
整片苍穹仿佛被一道无形巨力硬生生撕开,紫、黑、金三色火焰如天河倒灌,狂暴席卷九天!那持续燃烧整整三十日的魂劫火海,竟在瞬息之间向内坍缩,化作一道璀璨流光,如百川归海,尽数没入那道身影前方!
天地,骤然寂静。
紧接着,一股浩瀚如渊、深不可测的灵魂威压,自其身上轰然扩散!
那不是单纯的灵力威压,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如远古帝皇临世,如万魂共尊的君王苏醒!空气仿佛凝固,空间微微扭曲,所有人的识海都在这一刻剧烈震颤,仿佛有亿万根细针同时刺入脑海!
“啊!”数名修为较低的弟子当场跪倒,抱头闷哼,灵魂几近溃散。
即便是欧阳桀,也不由后退半步,瞳孔紧缩,额头渗出冷汗:“这……这是什么灵魂强度?!”
欧阳智贤凌空而立,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那道稍显消瘦的身影,神识微微颤抖,口中喃喃,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股灵魂威压……竟已无限接近帝境中期!不……这怎么可能?!”
他身为丹堂堂主,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尊者境,将灵魂锤炼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全场死寂。
所有人仰望着那踏空而立的身影,心神俱震。
黑袍猎猎,眸光如电,其侧一只通体流转紫黑金三色火焰的火凤静静伫立,翎羽微动,便有焚魂之息弥漫四方,虚空为之扭曲。
正是——黄炎!
“黄炎!!”黄灵第一个反应过来,泪水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黄轩浑身剧颤,双膝一软,险些倒地,声音哽咽:“小家伙……你终于……回来了!”
欧阳桀仰头望着那道身影,眼中战意翻腾,却更多是深深的敬意:“你……真的做到了。”
九妹立于远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唇角微扬,低语轻笑:“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欧阳智贤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震撼,踏前一步,声音沉如洪钟:“你……收服了九劫凝魂丹?”
黄炎淡淡一笑,掌心一翻,一枚紫金流转的丹药浮现于掌心。丹体之上,九道玄纹缓缓旋转,每一道都仿佛铭刻着一段魂之大道,释放出令人心悸的灵魂威压。
“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