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如此一来,处理起政事的效率倒是高了不少。
两人一起处理政事,一起结束,然后剩下的便是夫妻时间,亲子时间。
因为谢窈孕肚越发明显,萧稷则更多的揽过了照顾昭昭岁岁的事,免得两个孩子没轻没重伤到谢窈。
以至于两个孩子对他也少了点从前的陌生,待萧稷格外亲近。
月余时间转瞬即逝。
善善和司北早已离京,回了寨子,然后过来传出信来,说要在寨子里多待些时日。
谢窈和萧稷都能理解,索性给司北也放了个新婚假期,让他多陪陪善善。
除此之外,北境的情况也很稳定。
北疆的内斗尤为激烈,京城也已经恢复了平静。加开恩科的消息传出去,近来已经有许多学子涌入京城。
谢窈和萧稷处理完奏折,两人并肩朝着凤仪宫而去,准备在凤仪宫用过午膳之后再午憩片刻。
谢窈孕期嗜睡,需要休息。
她午睡的时候,萧稷便哄昭昭和岁岁午睡。
时间一长,两个小孩已经养成了习惯,很快便睡着了。
萧稷离开偏殿,朝着谢窈歇息的正殿而去。
两人虽是帝后,但都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他行于廊下,殿中的桃树开了花,春色宜人,但萧稷却未驻足。
没有谢窈在身边,这些景色吸引不了他半分,他只想早些进正殿去陪谢窈。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转角处出现,直接朝着萧稷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萧稷下意识侧身避开。
“哎呀!”
伴随着一声娇滴滴的惊呼,一个宫女摔倒在萧稷方才所在的位置。
宫女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萧稷与宫女之间有足够的距离,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正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察觉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顺着视线看去,是跪在地上的宫女。
宫女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盯着萧稷,看起来我见犹怜。
萧稷停下脚步,盯着宫女。
宫女轻咬下唇,双目盈盈,欲说还休。
“司南。”
“陛下。”司南听到声音立刻进门。
“带下去。”萧稷声音冰冷,眼神更冷。
他话音刚落,那宫女的表情终于变了,宫女连声求饶,“陛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安静。”
萧稷的声音再次响起,宫女被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再出声,只表情可怜的看着萧稷。
萧稷挥了挥手,示意司南将人带走。
在此处喧闹,吵醒了窈窈就不好了。
宫女被司南直接带了出去,凤仪宫内再次安静下来,萧稷这才进了内殿。
“夫君。”
谢窈刚醒,嗓音慵懒,“你刚刚在与谁说话?”
萧稷上前,在床边坐下,伸手拥住了刚刚坐起来的谢窈,“跟司南交代一些事,吵到你了?”
谢窈摇头,又顺着萧稷的力气躺下,“那我再睡一会儿。”
“好。”萧稷索性在她身边躺下,“我陪你。”
午后。
司南才向萧稷禀报,“陛下,那宫女招供了,她是去岭南的李知府的义女。”
萧稷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他原本以为这人都被发配去了岭南,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想到此人竟还将手伸到了宫里。
“彻查!”
萧稷道:“这样的人,朕不希望再看到下一个。”
想来盯着他的人应该不只这一个。
“是。”司南立刻应下,转身离开去查此事。
“查什么?”谢窈的声音响起。
谢窈刚刚洗漱一番,才从殿内走出来,只听到萧稷最后的交代。
萧稷道:“有人将手伸到了宫里。”
具体情况,他没细说。
毕竟有人对他用美人计什么的……他只是想想要将此事告诉窈窈,都觉得难以启齿。
谢窈道:“是我疏忽了。”
她怀着身孕,照料一双儿女,还要与萧稷共议朝政,以至于忽略了一些事。
萧稷立刻明白了谢窈的意思,连忙说:“不怪窈窈,是我的疏忽。”
谢窈失笑,然后道:“既然是陛下的疏忽,那陛下准备怎么补偿?”
萧稷的手伸到谢窈脑后,再收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枝桃花。
谢窈忍俊不禁,扬眉问:“花好看还是……”
“你好看。”
谢窈的话还没说完,萧稷就已经回答。
他看着谢窈的眼里全是认真,于他而言,不管是什么跟谢窈比。
都是谢窈好看。
司南速度极快,当天就将宫里的情况摸清楚了。
到养心殿禀报情况时,司南背后都有点发凉,“陛下,娘娘。”
“属下查到,近一个月来,宫里新进了一批宫女,共计一百人,其中有二十人都来历可疑。”
简直是漏成了筛子。
萧稷都气笑了。
他原本以为态度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晰,甚至连生病这样的事都扯出来,这些朝臣们该死心。
可如今看来,倒是他为了京城和北境的事,忽略了这些人。
“陛下真是受欢迎。”谢窈幽幽出声,语带调侃。
她说方才陛下在她面前说的不清不楚的,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萧稷立刻道:“窈窈,这事儿我可以解释。”
司南很识趣的就要退下。
谢窈道:“陛下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是吗?
萧稷看向谢窈,非但没有因这话放松,反而更紧张了点,他不必多言,司南就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谢窈和萧稷两人。
“窈窈。”萧稷拉着谢窈的手,“这件事……”
“夫君不必紧张。”谢窈很认真,“我是真的相信你。”
谢窈如此信任,萧稷一时无言,仔细想想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从前每次,谢窈都无条件的选择了信任。
萧稷也知道。
“我怕你多想。”毕竟谢窈如今跟从前不同,已经到了孕中期,孕妇敏感多思,他总想将事情尽可能的说更清楚明白些。
谢窈双手环住萧稷的腰,她隆起的腹部顶在萧稷身前,仰头看他,“我虽然相信陛下,但陛下的态度还是让我很开心。”
谢窈踮起脚尖,在萧稷脸颊亲了一下,“奖励。”
夫妻俩聊完。
司南再次进了养心殿,他方才的事还没禀报完。
“陛下,娘娘,属下已经查清,这些人多数走的都是内务府总管的路子。”
“少数两三个,则是内务府副总管安排的。”
司南手里还拿着一份册子,“这些是这些宫女身后的人。”
二十个宫女,至少有二十只手想伸到他的后宫。
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萧稷接过册子,将这些人的官职姓名都记了下来,他道:“将这些人都退回去。”
“内务府那两个,处置了吧。”萧稷轻描淡写道。
将这些“宫女”退回去,是为了给这些人警告,处置内务府那两个,是因为他们身为皇家仆从,却还被人收买,做出这样的事。
“是。”
司南立刻转身去处置这些人。
谢窈和萧稷则开始确认即将开启的恩科的进行情况,此次恩科是萧稷在位第一次会试。
考出来的进士同进士们便是属于萧稷的第一批天子门生。
萧稷自然重视。
刚忙了没一会儿,养心殿外传来李大监的声音,“陛下,奴才有事启奏。”
“进。”萧稷道。
他登基已经有些时日,但如今的太监总管仍旧是李大监,只是相比起司南来说,李大监与萧稷自然没那么亲近。
刚一进殿,李大监便直接跪下,“奴才有罪,请陛下降罪!”
萧稷从奏折里抬起头,朝着李大监看去。
李大监道:“陛下,内务府的管事李泉,是奴才的干儿子。”
“奴才监管不力,让李泉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降罪。”
李大监心里都快将李泉骂死了,原本想着年纪大了,收个干儿子以后好给他养老送终。
但没想到这厮竟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蠢事。
陛下是什么人?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若非如今陛下清算,李泉求情求到他跟前,他还被蒙在鼓里。
“李大监起来。”萧稷心里有数,此事司南没提及李大监,说明李大监不曾参与,“此事与你无关。”
“但你身为内监总管,却有监管不当之职,便罚俸一月,以作警示。”
小惩大诫,给足了李大监面子。
李大监心里动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伏跪在地,诚恳的道谢,“奴才谢陛下。”
皇宫里被大清洗,一时间人人自危,而那些将手伸到了皇宫的朝臣们收到被退回去的宫女们时,心也都提了起来。
陛下是在警告他们吧!
一定是在警告他们。
因为萧稷的吩咐,这件事的动静一点儿都没掩藏,所以这些朝臣们彼此之间也都认识了。
这会儿与相熟的人都纷纷交流起来,想着陛下下一步会怎么责罚。
毕竟李尚书都被流放去岭南做知府了,而宫里内务府的总管副总管更是连性命都没了。
就凭陛下的性子,安能放过他们?
但一直到恩科开始,萧稷都没有再对这些朝臣们做什么。
在这样紧张忐忑的心情下,这些犯了错的朝臣们办起事来倒是更周全认真了很多。
程风起禀报事情的时候便提及了这一点,“陛下英明。”
程风起是自己人,萧稷没什么好隐瞒他的,直接道:“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现在他手底下没人。
所以才要加开恩科,而等科举结束,这些人再经过一番历练,能够委以重任,他再考虑要怎么做。
萧稷道:“放出风声,朕会不会再处罚,全看他们的表现。”
萧稷可不是在骗人,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胆大包天的想将手伸到皇宫,可见个个都是不安分的主,且还颇有手段。
奸臣有奸臣的用法。
要紧的是看着这些人的能力和品行,若是他觉得还能用,那他不妨留下。
当然,这样的事若再有下一次,萧稷绝不会再容忍。
“是。”程风起立刻应下。
说完正事,程风起退出了养心殿。
朝中命妇每月会入宫向皇后请安一次,这也算是谢窈要做的夫人社交。
她自然有亲近或疏远的人,她的态度也代表了萧稷的态度。
所以谢窈此刻在凤仪宫,不在养心殿。
凤仪宫。
谢窈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端坐于上首。
下列两侧坐满了朝中命妇。
王夫人与长宁侯府的侯夫人也赫然在列,王家毕竟是世家,王夫人在命妇中颇有地位。
而长宁侯府的老夫人会来,则是因为程风起是目前萧稷跟前的红人。
程风起又没有夫人,当初早年又与前任长宁候闹翻了,如今程风起身边也没别的亲近的女眷。
所以就算长宁侯府的老夫人做事不周全,能入宫的也还是只有她。
况且先前侯府老夫人虽得罪了她,但对她来说早已过去,她如今自然不会还着眼于那些陈年旧事。
长宁侯府的老夫人前两次来时还有些紧张,但如今已经完全适应。
毕竟她在这样的场面里,是被奉承的一个。
谢窈一般不发表什么看法,更不需要她提出什么话题。
但她瞧着今日这位置坐的,有些不对,王夫人与长宁侯府的老夫人坐在一处。
从前也坐在一处,但今日似乎格外显得默契。
虽然没说什么悄悄话,但谢窈就是看出来了,这是她的直觉。
她想到前些时日发生在宣悦家门前的事,如今再想想,似乎……
王家那位三小姐还在京中?
“皇后娘娘。”
许是察觉到谢窈的眼神,王夫人恭敬的颔首行礼。
谢窈微微颔首,面上带笑。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谢窈道:“散了吧。”
“是。”
听到谢窈如此吩咐,命妇们纷纷起身行礼,随后退出了凤仪宫。
“娘娘。”
竹青扶着谢窈进内殿休息,谢窈刚坐下,就道:“去查一下王家与程家那侯夫人之间的事。”
竹青低声道:“这件事正要禀报娘娘。”
“王夫人近来与程家老夫人来往甚是密切,似乎与王家二小姐有关系。”
“王语诗?”
谢窈拧眉,“我记得王家先前表态,会尽快寻一门亲事将她嫁出去。”
她也不是非要对王语诗如何,但这是王家自己传出来的话,当时是向程风起表态,因着她关注宣悦,所以消息传到了她耳朵里。
“是。”竹青道:“奴婢听说……似乎王二小姐到了程家。”
王夫人为了王语诗这个亲生女儿,一直都是竭尽所能的付出。
但程家老夫人图什么?
“是程家老夫人为王语诗选了夫家?”谢窈这样问,但心里仍有些疑惑。
因为程家老夫人早年幽居,又在外地多年,在京中人脉方面是远不及王夫人的。
若是嫁去外地……那也没必要去程家吧?
竹青摇头,“娘娘,王二小姐留在了程家,后院。”
与此同时,养心殿。
程风起前脚刚走,后脚李大监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三皇子求见。”
萧安?
他来做什么?
因为先前的事,萧安一直都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萧稷事后算账,要他小命。
不过萧安真是想多了,如今的箫安早已经没了从前的雄心壮志,整个人彻底堕落,整日在府中莺歌燕舞。
萧稷一点儿都没有要动萧安的意思,甚至他最近还在与谢窈商议,为老三老四老五封王之事。
毕竟他登基将近半年,朝政已经稳固,他这个皇位也坐的极稳。
连太子都已经封了,总不能他的兄弟还是皇子。
萧稷道:“宣。”
萧安很快入殿,向萧稷请安,“臣弟给陛下请安。”萧安的声音带着些奉承与讨好。
“免礼。”
萧稷抬眸,这才发现萧安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但萧稷没多关注,声音冷淡问:“何事?”
萧安瞧了李大监一眼,示意他赶紧出去,李大监没有立刻听从,而是装听不懂。
“陛下,臣弟所言之事,不便让外人听。”萧安直接与萧稷说。
萧稷顿了顿,才让李大监出去。
就算萧安想对他不利,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李大监退下,但萧安身后那两个人却没上前,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萧安身后。
萧稷拧眉,就见萧安上前,“陛下,臣弟今日是来为陛下解忧的。”
见萧稷不语。
萧安对着两个人道:“抬起头来,让陛下瞧瞧。”
萧安得意道:“他们,就是我敬献给陛下的礼物。”
萧稷眸光一扫,这才发现这两人唇红齿白,瞧着年岁不大,美的雌雄莫辨。
……冗长的沉默。
萧稷没说话,只用沉沉的眸盯着萧安,眼神压迫感十足,萧安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眼神躲闪,缓缓低下头,不敢再看萧稷。
最后,萧安站都站不安稳,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陛下的眼神……好吓人。
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难道他这个礼物送的不合心意?
但陛下这次将那些宫女都送回去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他也是男人,他都懂。
哪有男人身边只有一个女人的?
除非这个男人他就不喜欢女人!
这也算是萧安的经验之谈了,所以他另辟蹊径,寻来了“礼物”,想着讨好一下萧稷。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猜错了?
萧安站的两腿都开始打颤了,而他带来的“礼物”更是已经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陛,陛下……”萧安颤抖着声音开口。
“滚!”萧稷一声令下,萧安如获大赦,当即便转身准备离开,可刚转身,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但萧安片刻都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等等。”萧稷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安一下僵住,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萧稷现在不会要收拾他了吧?
“陛,陛下,错了,我错了,臣弟错了……”萧安立刻求饶,声音都带着颤意。
萧稷声音冰冷,“带上你的‘礼物’,滚。”
“是,是是是。”萧安只觉得捡回了一条命,连声应是,拽着两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就离开了养心殿。
萧安一点儿都没敢停留,很快消失在萧稷的视线内。
连候在殿外的李大监他都没多瞧一眼,直接跑开。
李大监有些诧异的瞧了萧安一眼,随后听到陛下的声音,立刻收回眼神,进了养心殿。
“陛下。”李大监姿态恭敬。
萧稷拧眉道:“清扫一下。”
他现在都还觉得这养心殿内一股子令人恶心的胭脂味。
他起身往外走去,问:“皇后还在凤仪宫?”
李大监忙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与命妇夫人们都在凤仪宫。”
萧稷颔首,离开了养心殿。
他到凤仪宫的时候,命妇们已经离开,谢窈虽是皇后,大家都讨好奉承她,但这也不是个轻松活计。
再加上她怀着身孕。
虽然因为她的体质关系,怀孕比起常人要更轻松,但终究笨重几分。
谢窈送走命妇,便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忽的,她觉得肩膀一重,却是有人为她按摩起来,这力道……
谢窈睁眼,冲面前人一笑,“陛下怎么来了?”
萧稷眼神轻闪,“想你了。”
谢窈扬眉,“不对吧?”
她怎么觉得陛下此刻的样子有点不太对?正想着,她忽然嗅到一股味道,鼻子轻动,往萧稷的方向凑了凑。
“陛下又走桃花运了?”谢窈捂住鼻子,“都沾上味道了。”
萧稷抬起袖子闻了闻,然后立刻起身远离谢窈,担心他身上的味道会让谢窈不适。
但谢窈的话还是让他表情复杂。
桃花运?
今日这算哪门子的桃花运?
他现在想想,都想砍了萧安的脑袋!
只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有点丢人,他不想让此事传开,被太多人知道。
但他的沉默落在谢窈眼里,就变了味。
上次发生这样的事,陛下可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将此事和盘托出,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这次……不一样?
“陛下。”
谢窈再次出声,萧稷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今日的事……很复杂。”
谢窈更不解,能有多复杂?
萧稷道:“窈窈,我先去更衣,再来与你说。”
萧稷刚刚只想着早点与谢窈分享此事,此刻被谢窈这样盯着,他才发现难办。
主要是羞于启齿。
谢窈看着萧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她的一颗心便越发沉了下去。
陛下从前从来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