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镇守府分别给户部和兵部发了公文,内容完全一样,发两份是怕别人看不到。
公文来自辽东镇守府,通篇怨恨,满纸杀气。
辽东镇守使顾道,奉命出征,率几十万将士两征箕子,浴血奋战。
开疆拓土之后,却被逼变卖家产,以充军费,如此苛责有功之臣,千古未闻。
此事未了,又纵容箕子流寇,劫掠辽东。
朝廷视顾公如草芥,弃辽东百姓为猪狗,我镇守府下数百万之民,心不服。
几十万将士,意难平。
含泪泣血拜上,请朝廷诸公查明奸佞,诛杀邪党,还顾公和辽东公道,以正天下视听。
否则,此后辽东不敢奉命!
这公文,在替顾道鸣不平,替百姓鸣不平。
而且说得很明白,这件事朝廷要是不解决,以后辽东拒不奉命。
太子强忍着震惊,想让自己不漏出破绽,但是眼神飘忽,身体不可控的颤抖出卖了他。
无论以前顾道怎么说,都是私下骂人,强烈表他的不满意而已。
可这次不一样,顾道官宣了。
摆明了就告诉朝廷,别以为我好欺负,不给我个交代,那我就还不听话了。
作为镇守大将,跟朝廷如此桀骜不驯,就是在打监国的脸。
也明确告诉所有人,他跟太子决裂了。
太子失去了他最强的支持。
这个监国的位置,还能坐稳么?
这些大臣会怎么看他?
“你怎么敢这样,我可是储君,未来的皇帝,你怎么敢如此过分?”
太子心中在暴怒。同时也深深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顾道纵然怎么闹脾气,或者用各种手段跟自己较量。
自己占据大义的名分,他绝不敢把矛盾公开。
可他就这么干了。
如同一记冷枪,戳破了他所有幻想。
文书在四个尚书手中传递,看完之后,一个个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这算什么?”
高岸一开口就带着深深的责备,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以为他要批评顾道。
“得到一个箕子七州,是个穷掉底的大窟窿,却要失控一个拥有天下雄兵,富庶的辽东。”
“这账目真不能知道怎么算的。”
高岸话说完,其他三人都是一愣,这哪里是批评顾道,分明在指责太子。
六部尚书是朝廷重臣。
换做陛下在的时候,为了朝政当场争个脸红脖子粗,也是常有的事。
可自从太子监国以来,他们一直保持克制,小心呵护太子,尽量不跟他起冲突。
就是怕人说,他们倚老卖老,欺负太子年轻。
结果太子一意孤行,什么好话都不肯听,现在惹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高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工部尚书赵谦听出他对太子不敬之意,赶紧抢话道。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高岸冷眼盯着他,老奸巨猾地反问。
赵谦一僵。
总不能说,我听出来你在阴阳太子吧?
“此时不是算得失账的时候,顾道如此大不敬,形同谋逆,朝廷应该商议如何镇压。”
赵谦说道。
他是太子提拔的人,自然向着太子说话,不肯把话题往追责方向引。
“哦,赵大人说得对极了,老臣附议,请太子下令征伐不臣。”
高岸顺势说道。
赵谦吓得一抖,我只是替太子出头,怎么三两句话,就变成是我主张征伐顾道了?
李渠在旁边冷笑。
赵谦不行啊,就这水平还想跟高岸斗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镇压辽东不妥,且不说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要打,从哪里调兵?”
温尔雅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是给朝廷留着脸那,朝廷想打,谁能打得过?
真要开战,顾道发起疯,一口气能打到京城。
到时候怎么办?
“不过殿下监国,这件事最后还要殿下决定。”
他只是提醒不能打,却没有提出解决方案,而是把球踢给了太子。
李渠和高岸,都知道温尔雅没说完的意思。
来硬的不行,自然是来软的,这些事情都是你太子挑起来的,这个头自然你来低。
至于你是给顾道写信小心安抚,还是找袁琮出面去从侧面劝说顾道。
都是软的手段。
只不过这种需要低头的侍寝个,没人提醒太子,生怕被记恨得不偿失。
所以只能暗示,让他自己领悟。
“无须担心,孤在施政方面确有偏颇,他闹两句脾气也是应该的。”
太子清了清喉咙,故作轻松地说道。
“殿下说的是,顾公跟殿下乃是姻亲,这不过是跟殿下闹脾气罢了。”
“臣刚才一时不察,说错话了,还请殿下见谅。”
赵谦一听太子如此说,立即改口,一点节操都不要了,力捧太子。
其他三人都不出声。
“孤请袁老出面,安抚一下修之,事情办错了,朝廷自然会改,何必这么浮躁?”
太子继续说道。
其他三人都松了一口气,都以为太子给自己找台阶下了,是准备安抚顾道。
找袁琮出面是妥当的,只要他给顾道写信安抚,太子再适当的表达歉意。
顾道火气消了,再给朝廷上个请罪的折子,说自己一时冲动。
如此朝廷和顾道都有台阶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其他以后慢慢磨合就是。
“太子宽宏大量,果然是仁君风范,臣佩服。”赵谦继续恭维说道。
“好了,这件事过去了。孤还有另外一件事。”太子开口说道。
“北狄已经被击垮,镇山卒留在河东镇守也算是多余了,所以孤想给他们动动地方。”
镇山卒?
虽然不知道太子怎么突然跳跃到这个上来,但这是高岸的管辖范畴。
“殿下说的是,镇山卒在河东六万多人,实在是有点浪费了。”
“只是不知道,殿下打算让他们移驻去哪里?是蜀中还是江阴?或者是新设立的凉州?”
太子摇了摇头。
“都不是,孤想让他们移驻山东。”
山东?
高岸稍微思索了一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山东那个地方有什么可驻守的?
这是为了防控堵截辽东啊。
眼前的事情还没解决,你怎么还要刺激辽东,这是吃什么不好的药了么?
“殿下,臣不建议如此做,顾公久经战阵不是傻子,这个战略意图太明显。”
“此时若还要刺激他,会坏了大事的。”
高岸实在受不了太子的操作,说的有点不客气了。
“还能更坏么?”
太子反问了一句。
高岸一愣,的确是啊。
顾道虽然脾气大,受不得气,可是若说他会为此造反,那是绝不可能的。
可你就抓住这一点,摆出防备的架势,这也不是国家之福啊。
可是劝说太子不防备,这也不对,万一哪天顾道真要发疯,也是麻烦。
“殿下说的是,镇山卒不但要移过去,还要把山东兵力集聚在一起,如此才能形成有效战力。”
温尔雅突然说道。
高岸一愣,没想到温尔雅会同意。
“温尚书也支持孤?”太子也很意外,温尔雅不一直是跟顾道亲近么?
难道说因为他儿子温子初,在孤手下做事,所以他现在转向了?
“但是殿下,该给辽东的面子要给,袁公那边还是要出手,您也要写信安抚一下。”
“一软一硬两手抓,温尚书大才,孤受教了。”太子很高兴的说道。
温尔雅的突然支持,让他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