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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为奴十年 > 第368章 “嫂嫂,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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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等。

不管等来的是什么,是不是瓶坠簪折,雨歇云收,都会等。

赵媪怔着,怀里抱着谢砚,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片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应和了一句,“好,不管你干什么,做什么决定,嬷嬷总会陪着你就是了。只是,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失了势,嬷嬷只怕.........也成不了什么事啊!”

有的人以死明志,有的人活着作陪。

死实在简单,活着却极难,因而困厄中的扶持人间难得,还需要做什么,有这样的一句话也就足够了。

阿磐心中感激,冲赵媪笑起,“嬷嬷能照看好两个孩子,就已是不世之功,将来阿砚若有出息,叫他给阿嬷铸钟鼎,刻碑碣。”

建金石之功,铸成礼器,传不绝之世,得是多大的功劳才能有此礼遇与殊荣啊。

(商周时期,青铜器作为祭祀礼器,只有贵族才有资格拥有,刻于青铜器上的铭文,大多用来记载重要的历史事件,或纪念重要人物,铭文字数有多有少,但结尾处,有八字吉语最为常见,即子子孙孙,永宝用之。寄予了青铜器的主人期盼后代子孙无灾无难,能够永远享受贵族地位,将家族的荣光世代相传的美好寓意)

虽不知这样的一日到底会不会有,也许永远都没有,也许果真有了,但那时候人已经没了。

可这是暗夜中的希望,人有了希望,也就活得有劲有盼头了。

赵媪听得热泪盈眶,仿佛那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贵族礼器果真已经有了,子子孙孙,永宝用之,老妇人笑着点头,“那我赵良玉可真要流芳千古了。”

言罢,再不多说什么,抱着谢砚也就转身走了。

大明台正殿的门开开合合,人来来往往,这一夜也不知开合了到底几回。

人都走了,这偌大的殿宇就愈发地显得岑寂,空荡,昨日此处尚一室生春,是夜却冷冷清清,愁云惨雾。

一颗心也就没有个着落,飘着,悬着,无所依归,唯有怀中那个浑身惊颤的孩子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

这个孩子,当真可怜。

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得到几分怜爱,也并没有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却不知哪一日就要身亡命殒了。

阿磐哄着他,轻声地与他说话,“阿密啊,阿密,不怕,母亲在这里,母亲守着你,不怕..........”

但孩子没有回应,除了惊颤,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怜见儿的,小小的人儿一双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只偎在她怀里紧紧地抓着,好似从哭完后便开始呆呆怔怔的,没怎么说过话。

赵媪差人送来的肉羹,谢密恹恹的没怎么吃,换了清淡的白粥,也还是没有吃。

那么点儿的孩子呆呆的没有精神,饿着肚子就睡下了。

睡也睡不踏实,前半夜惊慌不安,哭哭啼啼的。

不敢放他到榻上,将将一动,他便骇得惊醒,睁开一双惶恐的眼睛四下去瞧,愈发叫人心疼。

因而便将他抱在怀里,才睡着便说梦话,梦话在说什么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楚,只听得惊叫,惊叫着便抽搐醒来,又哭,“母亲..........母亲..........”

那一摔真把他吓坏了。

没有法子,只轻抚着那个孩子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抚着,一声声地唤着,“阿密,不怕.........不怕啊..........母亲在这里呢,阿密啊...........”

阿磐从前在灵寿故地听老人讲起,孩子受惊,就会掉魂。

你得叫他,得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把他的魂叫回来,不然魂走了,孩子也就傻了,再也好不了了。

谢密与谢砚谢挽一样,养了这么久了,她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凡有一颗为人母的心,怎忍心让他变痴变傻。

没有法子,臂上的伤处嘶嘶地疼,也就只有忍着。

借着微弱的烛光掀开袍袖,崩出来的血早把缠在臂上的帛带洇透了,也不知现如今伤势怎么样了,是还皮开肉绽,还是时间一久又已经愈合了。

谁知道,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伤口。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原本便空旷冷峭的大殿愈发地觉出了冷来。

阿磐扯来薄毯把怀里的孩子裹得严实,可那孩子仍旧冻得浑身打摆子。

一摸额头,竟有些滚烫了。

这便是掉魂的症状。

阿磐心中骇然,连忙抱着谢密起身,裹好薄毯,不使他受凉,这便往殿门奔去。

可一开殿门,迎面撞上了谢韶。

怎么不算狭路相逢。

雨夜的晋宫一片漆黑,豆大的雨点砰砰地砸着地,溅起高高的水花,一道闪电劈下,瞧清楚了谢韶似笑非笑的脸,“大半夜的,嫂嫂要去哪儿?”

谢韶不待见阿磐,阿磐私心里也并不怎么待见他,知道他性子冷硬难说话,便问,“仲叔呢?”

仲叔便是谢允。

谢氏兄弟虽是护卫将军,但因是晋君堂弟,故而到底与旁人不同。

私下里他们称她“嫂嫂”,为示亲昵,她便也按他们兄弟的排行,唤谢允为仲叔,谢韶为季叔。

谢韶笑一声,“恐有敌国细作接近,谢某自请在殿外看守,怎么,嫂嫂不欢迎?”

谢韶假模假式的,什么嫂嫂什么季叔不过也是面上的工夫罢了。

彼此心知肚明,因而难免阴阳怪气。

不等她说什么话,又自顾自说道,“毕竟,白日嫂嫂才放走中山遗民,谁知道半夜又能来个什么人?还请嫂嫂莫要怪罪。”

阿磐素来知道谢韶是个什么人,此人木石心肠,只会公事公办,可谢允既不在,隐身廊柱后头的必定也都是谢韶的人,除了谢韶,也无人可求了,因此叫他季叔,企图求个方便,“季叔,阿密哭闹不停..........”

人还没有说完话,就被那木石心肠的人打断了,“听见了,孩子嘛,哭哭闹闹的都是寻常的事。”

与他说话是白费工夫,阿磐又气又急,“季叔,叫医官来!”

然谢韶不肯,“二公子的事,免谈。”

一人愤然作色,“你奉的是谁的命!”

一人寸步不让,“谢某奉的是上头的命。”

一人因了心急,咄咄逼问,“谁是你的上头?是晋君,还是崔先生?”

殿门大开着,雨夜的凉风卷着湿气扑面袭来,怀里的孩子冻得哆嗦,又开始啼哭起来。

不知是宫灯太红,还是烧得厉害,谢密的一张小脸红得吓人,抱在怀里,似个烫手的炉子。

大红的宫灯被吹得晃荡,把谢韶的脸映得晦暗不明,那与晋君有几分相似的轮廓亦一样是晦暗难以捉摸,“对谢某来说,兄长与先生,都是一样的。”

谢韶显然是晋君的人,却也是崔若愚的人,但崔若愚既是晋君的人,那他的“上头”便是同一人,原是好事。

可谢韶总是暗中奉崔若愚的命做些看似忠于晋君的事,例如阳奉阴违,例如杀人,便不能算好事了。

谢韶比不得谢允,他只认自己的道理,认准了自己的道理便不与你讲理,与他说话是什么也说不通的。

谢密发着热,还在怀里哇哇地哭,阿磐心中焦灼,掩住他的脑袋,便要往外闯。

只需奔到偏殿去,赵媪会想办法去寻医官来。

然廊下的谢韶却蓦地抬刀一拦,拦得似铜墙铁壁,不容她往外踏出一步,“往哪儿走!”

阿磐怒道,“你的主君,可软禁我了?”

谢韶于惊雷中挑眉,“自然,主君说要扣人,嫂嫂没有听见?”

自然听见了。

是夜大雨,廊下不过谢韶一人,借着宫灯与闪电却能依稀瞧见长廊里人影幢幢,披坚执锐。

你瞧,到底还是软禁了。

谢韶声腔冷冷的,“谢某没有进殿动粗,是给嫂嫂留几分体面,还望嫂嫂珍惜,不要为难谢某。如今正是主君南面称尊的紧要关头,嫂嫂身份特殊,还是不要出门,免得瓜田李下,再说不明白。”

说着话,一双犀利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朝她怀中打量了一眼,眼里的杀意若有若无,一闪而过,若不是一道闪电打来,几乎被他隐了过去。

阿磐低声下气的,“叫医官来,我和阿密哪儿都不去。”

可那木石心肠的人拒了,“嫂嫂恕罪,不成。”

孩子哭,她便又急,“那叫赵家宰来!”

可那木石心肠的人还是拒了,“嫂嫂恕罪,还是不成。”

阿磐怒斥一声,“谢韶!晋君一日不曾发落,你就得奉命!”

但求高声怒斥,能使外人听见,好为她通禀一声。

向晋君通禀,抑或向赵媪传话。

可雨太大了,她的怒斥声几乎全都淹在了雷雨声里,这周遭原本是什么样的,怒斥完了便仍旧还是什么样的。

那木石心肠的人油盐不进,不痛不痒的,“而今形势不明,谢某只做自己该做的。”

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没有,只能缓一缓口气,好声说话,“那请季叔禀明晋君,请他做裁决。”

那木石心肠的人第三次把她拒了,“嫂嫂恕罪,还是不成。”

“为什么!”

“拜嫂嫂所赐,主君犯了头疾,好不容易才睡下,吵醒主君,可是死罪。”

言罢又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来,不容反驳,“请嫂嫂进殿。”

阿磐抱紧滚热的孩子,“阿密发热了,医官不来,要出事的!”

雨水在廊下溅起冰凉的水花,溅到身上凉凉的,廊下持刀立着的人声音也冷冷的,阴阴郁郁的,“烧傻了好啊,烧傻了,不就解决了主君和嫂嫂的难题吗?”

真正的铁石心肝,毫无转圜的余地。

也真叫人气血翻涌,因而策目切齿,咬牙道了一句,“谢韶,请你做个善良的人吧!”

谢韶却不以为意,拇指压锋刀,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手,这便要拔刀出来,一刀刺穿她怀里的孩子了。

“善良能当饭吃?谢某不怕天打雷劈,我与崔先生一样,眼里容不得中山的沙子。奉劝嫂嫂,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