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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港的“番坊”区,空气中弥漫着异域香料、皮革与海风咸腥混合的奇特气味。

新漆的“四夷馆”匾额下,身着儒衫的通译与几位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西洋商人正艰难地交流着。

费迪南德男爵的卡斯蒂利亚商船“金羊毛号”停泊在深水区,水手们正将一箱箱货物卸下,在绣衣卫缇骑的严密监视下,运往指定货栈。

市舶司官吏手持簿册,对照着“外藩通商符引”,仔细核验着清单:晶莹剔透的彩色玻璃器皿、寒光闪闪的十字钢剑、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可可豆与烟草、色彩艳丽的羽毛织物以及几座镶嵌着齿轮、指针滴答作响的西洋自鸣钟。

“四夷馆”内,费迪南德男爵抚摸着光滑的下巴,打量着馆内陈设的瓷器与字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换上得体的笑容,对通译道:

“请转告尊敬的大乾官员,我们带来的货物,都是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珍宝。尤其是这些玻璃器皿,其纯净度与色彩,远胜贵国常见的琉璃。还有这些钢剑,采用秘法锻造,削铁如泥。”

通译谨慎地转述。负责接待的市舶司副提举赵文轩,一身青色官袍,神色淡然:“男爵的货物,确有其独到之处。然我大乾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玻璃器皿,我朝亦有琉璃坊所产精品,清透如玉。至于刀剑”

他微微一笑,示意随从呈上一柄焚雷司新制的精钢雁翎刀,“男爵请看此刀。”

费迪南德接过雁翎刀,入手沉重,刀身线条流畅,寒光内敛。

他试着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眼神微变,抽出随身佩戴的十字剑,两刃相击!

“铮——!”

一声脆响!

十字剑刃上,赫然出现一个细小的缺口!

而雁翎刀毫发无损!

费迪南德脸色微变,强笑道:“好刀,好刀,大乾果然名不虚传。”

“交易,贵在诚信互利。”赵文轩收回雁翎刀,语气平和,“男爵的货物,市舶司已按章程核验定价。玻璃器皿、可可、烟草、羽毛织物,皆可入市交易。然钢剑、火铳(费迪南德试图夹带少量样品)等军器,乃违禁之物,依律扣留。”

“这,”费迪南德笑容僵硬,“只是样品展示。”

“展示亦不可。”赵文轩语气转冷,“大乾律法森严,望男爵谨守。交易地点,限番坊指定商行。交易对象,需持市舶司核发外藩交易许可之商贾。交易税赋,按货值三成缴纳。此乃定规,不容商议。”

费迪南德看着赵文轩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瞥了一眼馆外巡逻的、手持新式火铳的玄甲士兵,最终挤出一丝笑容:“明白,明白,入乡随俗嘛。”

交易在“番坊”指定的“通海商行”分行内进行。

沈明身着崭新绸衫,紧张而兴奋地接待着费迪南德。

西洋玻璃器皿的绚丽色彩引得泉州富商争相竞价,可可豆与烟草的异域风情也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然而,沈明牢记市舶司的叮嘱,交易过程一丝不苟,账目清晰,税银足额缴纳。

费迪南德看着货物迅速售罄,换回沉甸甸的银锭和精美的丝绸瓷器,眼中贪婪与不甘交织。

他试图私下接触沈明,暗示绕过市舶司进行更大宗的“特殊交易”,却被沈明婉拒。

角落里,两名扮作伙计的绣衣卫密探,将一切尽收眼底。

泉州船厂,焚雷司核心工坊。

气氛凝重。楚惜灵清冷的眼眸,正透过特制的“显微水晶镜”(格物院新制),仔细观察着工作台上几样物品:一柄被拆解的卡斯蒂利亚十字剑残片;一块色彩艳丽的西洋玻璃碎片;以及一座被完全拆散架的西洋自鸣钟。

“钢剑,”楚惜灵指尖拈起一片剑刃残片,“冶炼工艺尚可然杂质较多韧性不足远逊我百炼钢”

“玻璃,”她拿起玻璃碎片,“配方独特含铅及特殊矿物,故色彩艳丽,折射强,然硬度脆性大,易碎。”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堆精密的齿轮与发条上。“自鸣钟机巧核心在于擒纵机构及发条储能,”她拿起一个奇特的“工”字形小铜件,仔细端详其结构,“设计巧妙,然材质普通易磨损。”

“楚大人,”一名年轻工程师递上一份报告,“经分光镜析验,西洋玻璃中,除石英砂、碱、石灰外,确含铅及少量锑、锰等金属氧化物。钢剑残片含碳量不均,夹杂硫、磷杂质较多。”

“记录。”楚惜灵声音平稳,“玻璃配方,可尝试仿制,优化其硬度与韧性。钢材冶炼,其杂质控制,无甚可取。自鸣钟擒纵机构,设计思路可借鉴,然材质需替换为精钢,辅以硫化橡胶减震。”

她走到一旁巨大的“飞鱼级”快船传动轴模型前,拿起一个刚浇铸好的、嵌有石墨微粒的黑色橡胶密封环样品。

“西洋火铳样品分析如何。”

“回大人,”另一名工程师道,“其铳管为熟铁卷制钻膛,工艺粗糙,内壁不平,射程精度远逊我燧发铳,且装填繁琐易炸膛。”

楚惜灵微微颔首,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提笔,在一份密报上写下清秀而冷静的字迹:“西洋器物,奇技可取,然军械、冶炼之核心,未胜于我。其长在商贾流通、器物精巧。可取其长,补我之短,然不足为惧。”

密报将随下一班“铁龙”快车,直送金陵。

丁香屿,土王宫殿。

夜色深沉。

巴图鲁屏退左右,独自在偏殿内踱步,神色焦躁。

桌上,放着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币和几块色彩斑斓的西洋玻璃。

这是费迪南德通过一个达雅克中间人,秘密送来的“礼物”。

“大乾规矩太严,”巴图鲁摩挲着金币,喃喃自语,“交易都要经泉州抽税三成,到我手寥寥无几。”

“费迪南德说,可以直接在丁香屿交易,绕过市舶司给我三倍价钱。”他眼中贪婪闪烁,随即又被恐惧淹没,“可是绣衣卫无处不在,泉州港沈万海的下场你不知道?”

他想起悬挂在泉州港示众的沈万海头颅,想起婆罗洲达雅克头人的下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金币,想扔出去,却又舍不得。

最终,他颓然坐下,将金币和玻璃扫进一个木盒,深深藏入床榻下的暗格。

他走到窗边,望着港口方向隐约可见的“海燕号”炮舰轮廓,长长叹了口气。

帝国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心中的贪婪之火,只能压抑在恐惧的冰层之下。

金陵,御书房。烛火通明。

慕容嫣月白常服,乌发松松绾起,仅簪白玉凤簪,更显清丽脱俗。

她端坐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两份密报:泉州市舶司关于西洋商船交易详情及费迪南德私下活动的报告;焚雷司楚惜灵对西洋器物的技术分析密报。

她凤眸沉静,指尖在楚惜灵的密报上轻轻划过。

“西洋器物,奇技可取军械、冶炼之核心,未胜于我。”她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内侍无声呈上第三份密报:丁香屿绣衣卫密探,关于巴图鲁收受西洋贿赂的线报。

慕容嫣凤眸微凝,随即恢复平静。

她提笔,猩红的朱砂在宣纸上落下清晰的批注:

“泉州事,处置甚妥。西洋商贾,重利轻义,需严加管束,然不必因噎废食。其所长,如玻璃、钟表、海图测绘之术,可着格物院、钦天监、工部,择其善者而习之,融会贯通。”

“巴图鲁,小利熏心,然尚无胆悖逆。着南洋都护府,对其稍加安抚,增赐丝绸瓷器,重申通商之利。绣衣卫,对其监视照旧,若有异动,立斩。”

“另,”她笔锋微顿,目光投向西方,“密令沿海水师,加派快船,巡弋东海以远。凡遇西洋大型舰队,务必详察其舰船形制、火炮配置、航行轨迹,绘图速报。着礼部,精选通晓西洋语言之人才,筹建西洋通译馆,以备不时之需。”

批注完毕,她放下朱笔。

窗外,月色如水,洒满庭院。

慕容嫣起身,月白衣袂拂过地面,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