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殿内有伏兵!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韦秋,让她几乎窒息。吴良佐竟敢矫诏,欲将柱国和朝廷重臣诱入死地!这是泼天的阴谋!
没有时间犹豫了!魏渊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韦秋猛地转身,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沿着来路拼命往回跑!
她必须拦住他们!什么仪态,什么规矩,此刻全都抛诸脑后,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绝不能让他们进去!
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脚步踉跄,金钗掉落,发丝散乱她也浑然不顾。
终于,在通往武英殿的宫道拐角,她看到了那一行人的背影!
“柱国大人!请留步!”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声喊道,猛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跪倒在魏渊面前,挡住了去路。
那一刻,什么尊卑上下,什么宫廷礼仪,都已不再重要。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急与决绝,声音因奔跑和恐惧而颤抖,却清晰无比:
“柱国万不可入此殿!速退!”
领路的小太监见状,神色瞬间慌乱,尖声道:
“韦姑姑!此乃陛下要召见的重臣,休得冲撞!”
那引路小太监呵斥后,还想对魏渊说些什么。可魏渊的脚步已然顿住。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虎,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由沉静转为极致的警惕。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跪倒在地的韦秋身上。
此刻这名宫中的高级女官发髻微散,气息紊乱,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不是失仪,而是近乎绝望的惊急与赤诚!这绝非寻常。
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引路小太监的反应,那不是被冲撞的恼怒,而是阴谋即将败露时无法掩饰的极致恐慌,冷汗涔涔,声线扭曲。
电光火石之间,魏渊懂了!
他没有丝毫迟疑,更无半分追问。
那只曾经执掌千军万马、挥刀斩将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一把揪住了那小太监的衣襟,竟生生将这阉人双脚离地提了起来!
“呃啊……”
小太监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呜咽。
魏渊的脸逼近他,那双平日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寒刃,死死钉入小太监惊恐万状的瞳孔深处。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恐怖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笼罩下来。
这无声的凝视,比任何酷刑都更具穿透力。
小太监的心理防线在这绝对的威势面前彻底崩溃了。他甚至无法言语,只是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眼中只剩下彻底的哀求和恐惧。
无需再问!答案已写在每一滴冷汗和每一丝恐惧里!
所有线索在魏渊脑中瞬间炸开,串联成一条清晰的毒计:吴良佐异常热切的笑容、不合礼数的“恩旨”、偏殿那绝佳的伏击位置、韦秋的拼死示警、眼前阉奴的失态……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魏渊,乃至大明整个中枢的绝杀之局!目的恐怕不止于他,更在于制造混乱,甚至……挟持天子!
“好大胆!”
魏渊心中一声怒喝,滔天的杀意与冰冷的理智几乎同时爆发。他没有时间去愤怒,更没有时间去后怕。
他猛地将手中烂泥般的小太监掼在地上,看也不看,骤然转身,面向身后那些尚且茫然无措、已被眼前骤变惊得脸色发白的内阁重臣们。
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动,下一刻,一声低沉却宛若雷霆般的怒吼炸响在清晨冰冷的宫道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慌乱:
“有埋伏!护驾!”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千军万马中发号施令的决绝与威严,清晰地钻入每一位大臣的耳中,如同重锤敲醒了他们的惊梦。
“所有人,随我退出紫禁城!快!”
命令简洁、清晰、直接!没有解释,没有犹豫,只有绝对的权威和在这种绝境下唯一正确的决断!
他伟岸的身躯如同磐石般挡在众人与危险之间,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可能出现的威胁。
这一刻,他不再是等待觐见的臣子,而是那个曾在万军之中力挽狂澜的大明柱国。
心念电转间,魏渊已将利弊权衡清楚。
退,是此刻唯一生路,更是护住朝廷栋梁、粉碎奸人挟持中枢阴谋的关键!
他伟岸的身躯如同一面移动的壁垒,毫不犹豫地转身,手臂一展,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护卫姿态,将惊魂未定的内阁重臣们护在身后,低喝道:
“跟上!勿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沙场之上令行禁止的绝对权威,瞬间抚平了众人些许慌乱。
一行人沿着来路疾步回撤,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急促。
果然,没行多远,前方廊柱后便闪出数名身着宫廷侍卫服饰的甲士,手按佩刀,眼神闪烁,似乎欲上前阻拦。
他们的动作带着迟疑,显然接到的命令暧昧不清,且绝未料到目标会如此果断地反向突围。
“止步!宫内岂容……”
为首的小旗官硬着头皮呵斥,话未说完,便对上了魏渊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冰寒彻骨,仿佛蕴藏着北地最酷烈的风雪,更深处则是尸山血海淬炼出的实质般的杀机,锐利得似要刺穿人心!
仅仅是被这目光一扫,那小旗官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后半句话生生噎在喉咙里,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
魏渊脚步丝毫未停,甚至未曾多看他们一眼,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重若千钧的冷哼,周身那股久居上位、掌生控死的威严气势如同澎湃的潮水般汹涌压去。
阻我者死!
无声的宣告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那些侍卫竟被这混合着杀意与权威的气势彻底震慑,下意识地纷纷向两旁退开,低垂下头,甚至有人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直视这尊仿佛从战场上直接走入宫闱的杀神。
一行人畅通无阻,急速行至午门。
只见那沉重的宫门正在缓缓闭合,只剩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守门的军官手按腰刀,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已接到了封闭宫门的指令。
“拦住他们!关门!”
军官看到魏渊一行人疾驰而来,尤其是为首者那骇人的气势,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嘶声下令。
魏渊见状,速度丝毫不减,反而猛地加速,如同扑食的猛虎般几个大步便抢到门前。
他根本无视那军官和周围持戈的士兵,目光如电,牢牢锁住那军官的眼睛,吐气开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
“开门!”
二字如同平地惊雷,蕴含着无边的怒意与不容抗拒的威严,更是灌注了沙场统帅一言决人生死的磅礴气势!
那军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他认得魏渊,更深知这位柱国大将军在边关的赫赫凶名与在朝中的滔天权势。
被这雷霆一喝,他只觉得肝胆俱颤,那点微不足道的“上头指令”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已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
“开…开门!快开门!”
军官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用变了调的声音对麾下士兵吼道。
士兵们本就惶惑,见上官如此,更是手忙脚乱地推动门轴。沉重的宫门发出一阵嘎吱声响,缓缓重新打开。
魏渊甚至没有再看那军官一眼,率先迈步而出,同时厉声对身后众人道:
“速出!”
他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矗立在门缝之间,直至所有大臣鱼贯而出,方才最后一个踏出宫门。
阳光洒落,午门外广场空旷。
午门外清冷的空气被马蹄踏碎!
魏渊一步跨出宫门,目光如炬,瞬间便锁定了正按刀肃立、时刻保持警戒的亲卫骑兵队,以及队列前端那个同样锐利如鹰的身影,李奉之。
李奉之几乎在同时看到了仓皇而出的大臣们,以及为首那位虽衣冠依旧、周身却已弥漫着沙场煞气的柱国。
无需任何多余信号,这位身经百战的骁将瞳孔一缩,手已猛地抬起。
近百骑精锐亲卫如同一个整体,瞬间动作,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与弓弦绷紧的吱嘎声汇成一道凛然的死亡音符,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杀意,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魏渊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局势瞬息万变,每一息都关乎皇帝安危,关乎国本!
他疾步冲向一匹战马,翻身而上,动作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一名亲卫默契地将他的佩刀抛来,他凌空接住,刀鞘应声而落,雪亮的刀锋在冬日晨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芒。
他勒转马头,面向已集结完毕、目光灼灼等待命令的子弟兵,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奉之!宫内有变,逆贼欲行不轨!随我入宫护驾!”
没有迟疑,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对“冲击宫禁”这滔天罪名的恐惧。
李奉之以及其身后所有亲卫的脸上,只有绝对的信任与被点燃的战意。
“得令!”
李奉之的咆哮短促而有力,如同猛虎的嘶吼。
这就是魏渊的魅力,是他用无数次身先士卒、赏罚分明与同生共死铸就的绝对权威!
他所指之处,便是麾下将士刀锋所向,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紫禁皇城,亦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