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之上,浊浪如同被煮沸的铁水般疯狂翻涌,漩涡中暗红色的暗流涌动,仿佛大地深处的血脉在奔突。
子墨半透明的元神裹挟着奄奄一息的青龙冲破水面,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如同炸开的雪崩,惊起岸边芦苇丛中数十只白鹭慌乱飞逃。
早已等候在岸边的黑牛挥舞着铁索冲在最前,玉女紧随其后,两人发梢还挂着刚才激战的血污,此刻却全然不顾,急忙伸手接住下坠的元神。
子墨元神归位的刹那,盘坐在青石上的肉身突然剧烈颤抖,双眼猛地睁开。
那对往日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元神出窍与风伯雨师分身激战,又强行带回重伤的龙王,双重消耗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耗尽,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义父!”玉女惊呼一声,踩着沾满泥浆的草鞋冲到近前。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玉盒,里面躺着一枚泛着青光的丹药。
指尖触碰到丹药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便顺着经脉蔓延开来。
子墨刚要拒绝,丹药已被她轻轻送入唇间,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入丹田。
子墨挣扎着坐起身,目光立刻被河滩上的景象揪住。
曾经威风凛凛的青龙,此刻如同被折断的巨帆般瘫在泥地里。
断裂的龙角处,金色的血液正缓缓渗出,在浑浊的河水中晕染出诡异的纹路。每一片龙鳞都黯淡无光,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雾。
当那对巨大的龙目艰难地睁开时,子墨分明看到其中闪烁着绝望的泪光。
“龙君,魔晶碎片...”
子墨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声音沙哑如砂纸。
龙王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意念断断续续传来:
“…魔晶…邪源…吾以龙珠…封印…然力竭…珠遁…入渭水…下游…归墟…海眼…”
它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水脉…已污…锁链…蚀我本源…恐…无力回天…救…救水族…救…苍生…”
话音未落,龙王彻底陷入昏迷,庞大的龙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僵硬,仿佛正在石化!
捆缚它的污浊锁链虽断,但侵入龙躯的邪毒和本源创伤,正在吞噬它最后的生机!
“王景!”
子墨厉喝,手腕一翻,一直贴身佩戴的七星天珠绽放出土黄色温润光晕,笼罩住龙王庞大的身躯。
光晕流转,龙王体表弥漫的暗红邪气被丝丝缕缕地逼出、消融,石化的趋势暂时被遏制,但本源枯竭的衰败感依旧浓重。
王景早已飞掠而至,他脸色凝重无比,双手快速结印,头顶河图洛书虚影再现,玄黄光芒照射龙王躯体。
“大人!龙王本源被那污浊锁链侵蚀殆尽,邪毒入髓,更有逆转水元之力盘踞体内!七星天珠可保其生机不灭,但要拔除邪毒、逆转本源枯竭…非河图本源之力不可!
必须尽快找到万魂桩核心阵眼,净化水脉源头,或有一线生机!否则,龙王陨落,三河水脉必将彻底失控暴走!”
“归墟海眼…万魂桩核心…”
子墨眼神锐利如刀。泾河龙王拼死送出的信息,与王景之前的推演完全吻合!九幽会的致命杀招,就在下游,就在水脉归源之地!他正要下令全力搜寻,一阵急促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咻——啪!”
一道带着黑木门紧急印记的赤红色响箭在众人头顶炸开!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以近乎透支生命的速度从长安方向飞掠而来,正是假佐使的含笑!
她往日清冷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嘴角残留着血迹,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墨绿色的毒气正不断侵蚀着伤口周围的皮肉,显然经历了惨烈搏杀!
“大人!”
含笑落地一个踉跄,被玉女及时扶住。她顾不得伤势,急声道:
“长安…乱了!陇西李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等六家百年世家,以‘刘睦祸乱朝纲,引妖邪降灾,掘堤毁田,断我祖业根基’为名,煽动家丁、佃户、部分不明真相的流民,聚众十数万,冲击司隶校尉衙门、水利司衙门!更…更有人暗中破坏多处堤坝泄洪闸门!”
她喘息着,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属下在获得长安京兆尹林枫暗中送给的密报,九幽会引爆堤坝的‘掘堤令’后,率金童,子棋,许大马等赶去阻止时,遭遇九幽会‘蚀心法老’等九幽会成员伏击!
虽将其重创逼退,但…他们已发出!他们…他们要在半个时辰后,同时炸毁龙门、渭口、泾阳三处核心堤段!
制造滔天洪灾,淹没司隶七郡!嫁祸于您!为…为夸父降临…铺路!”
仿佛为了印证含笑的话语,大地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如同巨兽磨牙般的隆隆声!
众人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震颤!远处,泾河、渭河的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地上涨,浑浊的浪头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咆哮!
“掘堤令…引爆堤坝…淹没七郡…”
班超脸色铁青,握枪的手指关节发白。
“十数万暴民…冲击衙门…”
黑牛豹眼圆睁,怒火几乎要喷出眼眶,
“这帮狗娘养的畜生!王爷,让俺带人去长安,把那帮带头的老杂毛揪出来撕了!”
子墨站在原地,周身的气息却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他缓缓抬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混乱的街头、冲击衙门的暴民、以及隐藏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的那九幽会玄蛇法老陈元的黑手。愤怒?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森寒杀意!
“好一个陈元…好一个九幽会…好一个百年世家!”
子墨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为达目的,视十万生灵如草芥,自毁根基…当真是…丧心病狂,其罪当诛!”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麾下众将,每一个字都如同金铁交鸣:
“黑牛!玉女!班超!田粟!杨可!”
“末将在!”四人齐声怒吼,战意冲天!
“尔等即刻率领三百黑骑,持我令牌,全速驰援长安金童,子棋,许大马等!
目标:镇压暴乱,保护衙门,擒拿世家首恶!
凡持械冲击官府、煽动民变、破坏水利者…杀无赦!
记住,擒贼先擒王!我要袁家、李家、杨家,崔家那几个老东西的脑袋!”
“得令!”
黑牛狂吼一声,提起双锤,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率先冲向战马。
玉女、班超等人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烟尘,直扑长安!
“张恒!”
“属下在!”
张恒上前。
“你精通机关地脉,立刻带人,以最快速度,排查龙门、渭口、泾阳三处堤坝!找出九幽会埋设的爆裂机关!能拆则拆,不能拆…标记位置!”
“遵命!”
张恒领命,带着一队墨家弟子和河工精锐,飞速离去。
“王景!”
子墨的目光最后落在气息萎靡的龙王身上,
“你与南中英,带一队人,护送龙王去骊山温泉秘窟!以地热温养,七星天珠护持,务必吊住它性命!等我解决眼前之患,再寻龙珠,救它本源!”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王景咬牙应道,与南中英指挥人手,小心翼翼地抬起龙王庞大的身躯,迅速撤离。
现场只剩下子墨、含笑以及数十名负责警戒的黑骑。
“大人,我们…”
含笑强撑着伤势问道。
“等。”
子墨只吐出一个字,目光如鹰隼般投向渭河下游,那翻滚愈发剧烈的浑浊水面。他在等一个信号,一个九幽会引爆堤坝的信号!
他要在对方动手的瞬间,以雷霆之势,将危害降至最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流逝。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河水的咆哮声越来越响。长安方向的喊杀声、火光,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也隐隐传来。
突然!
“轰隆——!!!”
“轰隆——!!!”
“轰隆——!!!”
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如同三头沉睡的洪荒巨兽同时苏醒怒吼,从渭口、泾阳、以及…龙门方向传来!
大地剧震!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贴着地面横扫而过!远处的天边,三道粗大的、混合着泥沙、碎石、木料的浑浊水柱冲天而起!高达百丈!如同三条狰狞的土黄色恶龙!
九幽会,动手了!
三处关键堤段,同时被炸开巨大的缺口!积蓄了多日的河水,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万吨泥沙和破碎的堤坝巨石,形成数十丈高的恐怖洪峰,以毁灭一切的姿态,朝着下游地势低洼的农田、村落、乃至长安城的外郭,疯狂倾泻而下!
滔天洪水!真正的灭顶之灾!
“大人!渭口、泾阳方向机关已被属下破坏!但龙门…龙门主坝根基埋设的‘九幽地火雷’数量太多,时间…来不及了!”
张恒焦急的话语通过对讲机传来,带着深深的自责。
子墨并未理会张恒的语言,简单的应了一声。
他眼中寒光爆射!子墨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弄清爆破的地点,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锁定爆点!
“龙门交给我!”
子墨对着对讲机厉喝一声,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青色流光,朝着龙门方向那冲天而起的水柱狂飙而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连串音爆云!
九断初境的真元毫无保留地爆发!《大波热经》心法运转到极致!苍龙剑感应到主人的意志,在鞘中发出兴奋的嗡鸣!
几个呼吸间,子墨已跨越十数里距离,凌空立于龙门被炸开的巨大缺口上方!
眼前景象,如同末日!
百丈高的堤坝被炸开一个宽逾五十丈的巨大豁口!
汹涌的黄河水失去了束缚,如同亿万匹脱缰的野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断裂的巨木、房屋的残骸、甚至来不及逃走的牲畜,形成一道高达数十丈、浑浊粘稠如同泥石流般的毁灭洪峰,正朝着下游的沃野千顷、人口稠密的平原,疯狂倾泻!
水浪滔天,声震四野!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孽障!”
子墨怒发冲冠!他双手虚握于身前,体内真元如同沸腾的火山,疯狂注入苍龙剑!
“铿——!”
苍龙剑出鞘!清越龙吟压过洪水咆哮!
“苍龙剑法第八式——冰封千里!第十式——火焚八荒!给我开!”
子墨双手持剑,以剑为笔,在虚空中划出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玄奥莫测的轨迹!
左剑引动极致冰寒!剑尖所指,虚空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雪花,一道浩瀚的冰蓝色洪流从剑身喷薄而出,如同九天银河倒卷,迎向那奔腾咆哮的毁灭洪峰!
冰蓝洪流所过之处,汹涌的浊浪瞬间凝固!奔腾的水墙保持着冲击的姿态,被冻结成一片巨大无比的、浑浊的冰雕!冰封之力沿着洪水蔓延,试图将整个缺口冻结堵死!
右剑引动苍龙焚天之火!剑身赤红,仿佛握着一轮烈日!
一条由纯粹金色火焰构成的威严火龙,咆哮着从剑尖冲出!
火龙并非烧向洪水,而是狠狠撞向那被冰封的、厚达数十丈的冰坝核心!极致的高温瞬间爆发!冰火相激!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冰坝核心被火龙的高温瞬间汽化、炸裂!恐怖的冲击力混合着炽热的蒸汽,形成一股无可匹敌的、向上的推动力!
“给我——起!”
子墨须发皆张,真元运转到极限,双手持剑狠狠向上一引!
借助冰火相激产生的巨大爆炸推力,那被冻结的、数十丈高、百万吨重的浑浊冰坝,竟被硬生生地抬升了数丈!
如同在毁灭的洪流前,竖起了一道临时的、浑浊的冰之闸门!
虽然无法完全堵住缺口,却极大地减缓了洪峰下泄的速度和冲击力,为下游争取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然而,强行施展两式顶级剑法,操控冰火相激的巨力,对子墨的消耗是恐怖的!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持剑的双手微微颤抖,气息剧烈波动!
冰坝在洪流冲击和自身重量下裂痕遍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屑纷飞,眼看就要崩溃!
“大人!”
紧随其后赶到的数十名黑骑目眦欲裂,却束手无策!……
长安这边,已生异变,苏叶仁心救流民!
就在这时,长安城方向,异变陡生!
原本被金童,玉女、黑牛,子棋,班超,许大马等人强力镇压,逐渐平息的暴乱区域,靠近东市的位置,突然爆发出冲天的血光!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狂暴的杀戮意念弥漫开来!
只见数千名衣衫褴褛、眼神却空洞狂热、皮肤下浮现诡异血色纹路的流民,如同不知疼痛的野兽,在一个身穿血色长袍、手持滴血骨杖的老者九幽会“血屠法老”,带领下,突破了黑骑的防线,竟然疯狂地冲向长安外郭一处关键的水门闸口!
他们扛着巨大的擂木,燃烧着身体,悍不畏死地撞击着水闸的枢纽!
一旦水闸被破,渭河倒灌,长安外郭将成泽国!
“血魂燃命咒!”
玉女在远处看到,俏脸含煞。九幽会竟用邪术彻底控制了这些流民的心神,让他们以生命为燃料,进行最后的破坏!
眼看水闸在疯狂冲击下摇摇欲坠!
“冥顽不灵!当诛!”
一声清朗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怒喝,如同黄钟大吕,响彻整个混乱的长安东市上空!
一道身影,如同谪仙临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水闸上空。
来人一身素雅儒衫,头戴高冠,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正是大汉辟雍太学院西礼院首,大儒苏叶!
面对下方疯狂冲击水闸的血咒流民和狞笑的血屠法老,苏叶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右手一翻,一柄古朴雅致、仿佛由白玉和紫檀木制成的折扇出现在手中——正是原始天尊所赐,十品仙器,乾坤扇!
苏叶手腕轻抖,“唰”地一声,乾坤扇展开!
扇面非绢非纸,而是一片流动的、浩瀚无垠的山河虚影!
巍巍群山,泱泱大河,城池阡陌,尽在其中!
一股磅礴、厚重、承载万物、教化众生的浩然正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冲散了弥漫在空中的血腥与暴戾!
“乾坤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苏叶口诵真言,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天地至理,带着洗涤人心的力量!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随着真言吐出,苏叶手中乾坤扇对着下方疯狂冲击水闸的血咒流民和血屠法老,轻轻一扇!
“山河镇邪印!仁心渡厄!”
扇面上流动的山河虚影骤然凝实、放大!巍峨的山岳虚影轰然落下,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承载”之意!
滔滔大河虚影则化作一条条晶莹的水链,缠绕向血屠法老!
“啊——!”
血屠法老惊骇欲绝,感受到那山河虚影中蕴含的恐怖伟力,绝非他能抗衡!他怪叫一声,手中滴血骨杖爆开一团血雾,身形急退,试图遁走。
然而,那晶莹的水链仿佛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缠绕而上!
水链上流淌着玄奥的符文,正是儒门至高的“镇邪”、“定身”真言!
“噗!”
血屠法老如同撞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被水链捆了个结实!
他周身翻腾的血煞之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消融!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与此同时,那数千名被血咒控制的流民,被无形的山岳伟力当头罩住!
他们身上燃烧的血色火焰瞬间熄灭,皮肤下蠕动的血色纹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般迅速消融。
空洞狂热的眼神恢复了刹那的清明,随即被巨大的压力和茫然取代。
“轰!”
大地微微一震。
烟尘散去。
水闸前,一片诡异的寂静。数千流民如同被镶嵌在大地中的雕像,保持着各种挣扎冲击的姿态,却眼神呆滞,气息平稳,再无半分戾气——血咒被彻底剥离、净化!他们被苏叶以大神通定在原地,生机无损!
唯有那被水链捆缚、动弹不得的血屠法老,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悬浮在半空中,满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苏叶收回乾坤扇,扇面山河虚影隐去。他目光扫过那些被定住的流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旋即化作更冷的寒芒,投向远处被金童,玉女、黑牛,子棋,班超,许大马等人分割包围、负隅顽抗的世家私兵核心区域。
那里,汝南袁家,弘农杨氏,陇西李氏家主李崇等几个老家伙,正被一群精锐死士保护着,试图突围。
“首恶未除,祸源未清,焉敢妄动苍生?其心当诛!其行…当灭族!”
苏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混乱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叶的声音如洪钟般回荡在长安上空,袁泽民,杨谦,李云等人却仍在垂死挣扎:
\"叶公!我们也是被九幽会胁迫,还请您网开一面!\"
李云更是老泪纵横,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聒噪!\"
苏叶眼中寒芒一闪,手中乾坤扇再次展开,对着那负隅顽抗的数百名世家核心死士和几个家主所在区域,凌空一划!
\"乾坤正气,涤荡妖氛!真言敕令——镇!\"
只见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细小金色文字构成的洪流,从扇面喷薄而出!这些金色文字,是儒门至高经典《春秋》、《论语》、《孟子》中的微言大义,是\"仁\"、\"义\"、\"礼\"、\"智\"、\"信\"的具现!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蕴含着教化天下、镇压邪佞的浩然伟力!
金色文字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淹没了那片区域!袁泽民,杨谦,李云等人以及他们身边那些死士,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绝望的惨嚎。
他们的护体真元、刀剑铠甲,在这蕴含天地正气的金色文字洪流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迅速消融、瓦解!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数百人,包括几位权势滔天的世家家主,在苏叶一扇之下,灰飞烟灭!
连灵魂都被那浩然正气彻底净化、湮灭!整个混乱的战场,瞬间死寂!
所有还在厮杀的人,无论是世家私兵、被蛊惑的流民,还是浴血奋战的黑骑,都被这如同神罚般的一幕彻底震慑!呆立当场!
苏叶飘然落下,站在清理一空的水闸之上,素雅儒衫纤尘不染。
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战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首恶已诛!胁从者,放下兵器,跪地受缚!负隅顽抗者…形神俱灭!\"
\"哐当!哐当!\"
…兵器落地声如同雨点般响起。残存的世家私兵和流民,早已被吓破了胆,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长安之乱,在苏叶雷霆万钧与仁心守护的手段下,瞬间平定!
夸父拔山,道法擎天挽狂澜!
就在长安乱象被苏叶平定,子墨于龙门缺口强抬冰坝、力竭濒危之际——\"咚!咚!咚!\"
如同远古战鼓擂动的声音,从遥远的秦岭深处传来!声音沉闷、厚重,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蛮荒、古老、充满压迫感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骤然降临大地!
整个司隶七郡的天空,瞬间黯淡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影,笼罩了苍穹!
子墨猛地抬头,看向秦岭方向,瞳孔骤然收缩!苏叶也霍然转身,望向西方,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只见秦岭群峰之上,一道难以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身影,正缓缓站起!
它并非实体,而是一道顶天立地的、由土黄色岩石、奔腾的浑浊洪流以及无尽狂沙凝聚而成的巨影!
身高不知几百丈,头颅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之上,只能看到其如同山岳般宽阔的肩膀,和两条仿佛能支撑起苍穹的巨腿!一股原始、野蛮、充满了力量与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天地!
巨影缓缓抬起一只由无数巨石和沙土构成的手臂,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遥遥一指!
\"夸…父…\"
子墨和苏叶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古老而恐怖的名字!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秦岭深处,五座高达千丈的巨大山峰,竟被一股无形的、撼天动地的力量硬生生地拔地而起!
山峰底部还粘连着断裂的地脉和巨大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巨响!五座千丈巨峰,如同五颗被巨人投掷出的毁灭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和长长的烟尘轨迹,遮天蔽日,朝着繁华的长安帝都,狠狠砸落下来!
真正的灭顶之灾!来自上古巨神的怒火!冰坝在洪流冲击下发出绝望的哀鸣,裂痕飞速蔓延!子墨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摇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苍龙剑哀鸣,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下方是即将崩溃的冰坝与滔天洪水,上方是灭世山峰的阴影!双重绝境,司隶苍生危在旦夕!
\"难道…天要亡我司隶苍生?!\"
子墨心中悲愤翻涌。
\"福生无量天尊!小王爷,此等移山填海、泽被苍生之事,岂能让你一人独担?\"
一道清朗平和,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穿透了洪流的咆哮与山峰坠落的尖啸,清晰地响在龙门上空!
话音未落,一道青蒙蒙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子墨身侧。来人仙风道骨,身着朴素道袍,头戴九梁巾,手持一杆非金非木、笔锋流转着混沌气息的朱砂笔,周身清气缭绕,道韵天成。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狂暴的天地元气格格不入,自成一界,万法不侵!正是道公,陆地神仙——张道林!
\"道公!\"
子墨精神剧震,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张道林对子墨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下方即将崩溃的冰坝与滔天洪流,又望向那五座遮天蔽日砸落的巨峰,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看透生死的淡然与守护人间的决绝。
\"九幽邪佞,祸乱苍生,竟行此拔山毁城、水淹七郡的绝灭之举,其罪…罄竹难书!\"
张道林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股令天地肃然的威严。
他手中朱砂笔凌空一点,一个玄奥无比的符文瞬间成型,没入虚空!
\"九鼎丹书·乾坤借法!阴阳逆转,五行归源——收!\"
轰——!张道林头顶,一尊古朴厚重、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鸟鱼虫的阴阳八卦鼎骤然浮现!鼎口大张,散发出一种鲸吞寰宇般的恐怖吸力!
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那五座带着灭世之威砸落的千丈巨峰,其下坠之势竟被硬生生地阻滞!
无数构成山峰的巨石、泥沙、甚至断裂的地脉精华,如同受到无形巨手的牵引,化作五道粗大无比的土黄色洪流,呼啸着、旋转着,被那尊看似不大的阴阳八卦鼎疯狂吸纳进去!
鼎身剧烈震动,表面铭文爆发出璀璨光芒,鼎内隐约传来风雷激荡、地火翻腾之声!
三昧真火在鼎内熊熊燃烧,以无上道法,将五座蕴含无尽土元之力的山峰,硬生生地炼化、提纯!天空为之一清!
那灭顶的阴影瞬间消散大半!只剩下被炼化后精纯磅礴、近乎液化的土行本源灵气,在八卦鼎内氤氲沸腾,散发出厚重、稳固、承载万物的气息!
\"小王爷!\"
张道林目光如电,看向脸色苍白的子墨,
\"堤坝根基已毁,堵不如疏,堵不如立!借你七星天珠,引大地龙脉!借我炼化之土元,重塑不破之基!你我合力,为这司隶苍生,筑一道万世永固之堤!\"
子墨瞬间明悟,胸中豪气顿生,强提最后一口真元,将手中光芒略显黯淡的七星天珠高高祭起!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道公,助我!
善!\"
张道林朗笑一声,手中朱砂笔对着下方被炸毁、只剩断壁残垣的龙门堤坝根基处,虚空勾勒!
笔走龙蛇,一个个蕴含大地脉动、承载山河意志的玄奥符文凭空浮现,烙印在虚空之中,瞬间与大地深处的龙脉产生共鸣!整个司隶七郡的地脉之力,仿佛被无形之手引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与此同时,张道林头顶的阴阳八卦鼎猛然倾倒!
轰隆隆——!
如同九天银河倒泻!那被炼化提纯、浩瀚如海的精纯土行本源灵气,混合着张道林引动的地脉龙气,化作一道厚重无比、闪烁着玄黄宝光的土元洪流,朝着堤坝的废墟根基奔涌而去!
\"七星引路,地脉为骨!土元塑形,堤坝——起!\"
子墨怒吼,拼尽全力催动七星天珠!天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土黄色光晕,与张道林引来的地脉龙气、土元洪流完美融合,形成一道引导和塑形的核心!
在所有人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龙门缺口处,发生了神迹!
断壁残垣如同拥有了生命!泥沙碎石在玄黄宝光的照耀下飞速凝聚、重组、夯实!
一道比原先更加宏伟、更加坚固、散发着古老苍茫大地气息的巨型堤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这道新生的堤坝,基座深深嵌入大地龙脉,主体由张道林炼化五座巨峰所得的至纯土元灵气构筑,表面流淌着子墨七星天珠引动的地脉符文,坚逾精钢,稳如泰山!
其高度远超旧堤,宽度更是将整个缺口完全覆盖,甚至向两侧延伸加固!
浑浊的洪峰狠狠撞在这新生的玄黄堤坝之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然而,堤坝纹丝不动!狂暴的洪水如同撞上了不可逾越的天堑,只能徒劳地拍打着堤岸,顺着加固后的河道奔涌而去,再也无法肆虐下游平原!
“轰!”
最后一道土元灵气融入,堤坝彻底成型!
玄黄光芒渐渐内敛,露出其古朴、厚重、承载着大地之力的宏伟身躯,屹立在龙门峡口,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身后的万里沃野和亿万生灵!
\"成了!\"
岸边的黑骑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们热泪盈眶!
子墨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从空中坠落。
张道林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住,缓缓落回地面。
\"道公…大恩…\"
子墨气息虚弱,但眼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
张道林收起朱砂笔和八卦鼎,气息依旧平稳如渊,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扶住子墨,看着眼前巍峨的新堤,淡然道:
\"此乃顺应天心,守护人道之举是护道者肩负的使命。小友舍身护堤在前,老道不过锦上添花。
且看,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凝重地投向秦岭深处,那股蛮荒、古老、充满压迫感的恐怖气息源头——夸父巨影!
虽然五峰被炼化筑堤,但那顶天立地的巨影,其威压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暴怒而变得更加恐怖!
它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臂……一股更甚于前的毁灭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夸父巨影周身土黄色光芒暴涨,整片天空被染成暗沉的赭红色。
它抬起的手臂上,无数巨石相互挤压摩擦,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如同一条蜿蜒的岩浆长河。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大地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断裂声,仿佛整个司隶七郡的地层都在巨人的威压下发出痛苦呻吟。
张道林将子墨轻轻安置在临时搭建的结界中,袍袖拂过地面,青石上立刻浮现出繁复的八卦纹路。
他手持朱砂笔凌空疾书,符咒燃烧的青烟在半空凝成一道屏障,暂时阻隔了夸父威压对周边的侵蚀。
\"小王爷且安心调息,老道今日便要让这上古凶灵知晓,人间正道不容亵渎!\"
子墨倚着苍龙剑勉强支撑身体,看着张道林头顶的阴阳八卦鼎再度嗡鸣。
鼎内炼化的土元灵气沸腾翻涌,化作九条蜿蜒的黄龙虚影冲天而起。
每条黄龙口中都衔着一枚刻满古老符文的玉简,正是道教失传已久的《五岳封镇诀》。
就在这时,长安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号角声。
幸存的黑骑快马加鞭奔来,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大人!九幽会残党在终南山布下'幽冥锁龙阵',企图引动地脉阴气与夸父之力呼应!\"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震颤,终南山方向升起数十道黑色光柱,如同从地底伸出的魔爪。
张道林目光如电,朱砂笔在虚空中划出北斗七星轨迹:
\"来得正好!小王爷,引动七星天珠的地脉共鸣,随我破阵!\"
子墨强提残余真元,七星天珠绽放出璀璨光芒,与张道林的符咒遥相呼应。两人化作流光直扑终南山,留下黑骑在原地严阵以待。
终南山顶,九幽会大长老陈元身披血色长袍,正在祭坛上疯狂舞动。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内,浸泡着数十具龙族幼崽的尸体,血水混合着黑色雾气蒸腾而起。当他看到张道林与子墨破空而来时,脸上露出扭曲的狞笑:
\"陆地神仙又如何?今日就让你们见识'夸父真身祭'的威力!\"
随着陈元一声令下,祭坛四周的幽冥锁链突然暴涨,化作巨大的触手缠住张道林。子墨挥剑斩向锁链,苍龙剑却如同陷入泥潭般难以寸进。
锁链表面流转的黑色符文,正是克制龙族血脉的\"蚀龙咒\"。
张道林不慌不忙,手中朱砂笔点向眉心,一道金光迸发。
他口中念动真言,头顶的八卦鼎突然化作万丈大小,鼎身铭文亮起璀璨光芒。
\"乾坤倒转,阴阳逆乱!\"
随着喝声,锁链上的符文寸寸崩裂,九幽会弟子被强大的气浪掀飞出去。
陈元见状,猛地咬破舌尖,将心头精血喷在祭坛上。
原本被炼化的五座山峰残魂竟从鼎中飞出,化作五头狰狞的土傀儡。
这些傀儡身上布满裂痕,眼中燃烧着幽绿鬼火,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丈许深的脚印。
子墨与张道林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子墨运转《大波热经》,苍龙剑上火焰与寒冰交替闪烁,施展出融合版的\"冰火轮回斩\";
张道林则挥动朱砂笔,在空中书写出三丈高的\"镇\"字,符文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阵阵涟漪。
激烈的战斗中,陈元趁机启动了最终杀招。
终南山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一条漆黑的裂缝缓缓张开,从中涌出的阴气瞬间将方圆十里的树木染成白色。
裂缝中隐约可见夸父的虚影正在凝聚实体,它每呼吸一次,就有大片云雾被吞噬......
裂缝中弥漫的黑雾如活物般翻涌,渐渐凝聚成夸父的实体轮廓。
他每踏一步,地面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
陈元见状,癫狂大笑:
\"感受上古神灵的怒火吧!\"
说着,他将最后一滴心头血滴入祭坛,整个终南山剧烈震颤,无数冤魂从地底爬出,围绕在夸父身边。
张道林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话音刚落,他周身绽放出耀眼的金光,与夸父身上的黑雾形成鲜明对比。
子墨趁机催动七星天珠,珠身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光柱射向夸父。
然而,夸父只是轻轻挥手,便将光柱击碎,强大的余波震得子墨口吐鲜血。
\"道公,这可如何是好?\"
子墨抹去嘴角血迹,神色凝重。张道林沉吟片刻,道:
\"夸父乃上古魔神,仅凭武力难以取胜。唯有找到他的命门,方能破局。”
说话间,他祭出太极图,化作一道屏障挡住夸父的攻击。
就在此时,昏迷中的龙王突然发出一声龙吟,声音虽弱,却穿透战场。
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它体内射出,直指夸父的心脏位置。
\"原来如此!\"
张道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夸父虽强,但元神尚未完全苏醒,其命门就在心脏!\"
子墨闻言,强提一口气,挥舞苍龙剑冲向夸父。
\"苍龙九变,破!\"
他大喝一声,剑身上缠绕着冰与火两种力量,朝着夸父的心脏刺去。
夸父怒吼一声,挥拳砸向子墨。千钧一发之际,张道林挥动朱砂笔,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化作一只巨手托住夸父的拳头。
\"子墨,就是现在!\"
张道林喊道。子墨抓住机会,将全身真元注入剑中。
苍龙剑光芒大盛,直接刺入夸父的心脏。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响起,夸父庞大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坠。
陈元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被苏叶突然出现拦住。
\"想走?没那么容易!\"
苏叶挥动乾坤扇,一道金光射向陈元。陈元惨叫一声,被金光击中,化作飞灰。
与此同时,夸父的身体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
尘埃落定后,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张道林神色依然凝重:\"九幽会虽遭重创,但元气还在,九幽会秦岭老剿,蚩尤复活之地,才是真正的最后战场。”
子墨点点头,望向远方:
\"无论如何,为了天下苍生,我们绝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