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老人家，当真不再看一眼？”
老叟的耳旁突然响起了莲花身的低语，
“我，我不敢看。”
好像老叟的喉咙里哽着一块烧红的炭，此时的每一字，每一声都在痛苦颤抖。
不过似乎是生怕那小姑娘听见了，或是瞧见了，只见老叟用力的压着自己，肩膀就好像冬日里被寒风吹透的蝉虫，紧绷而又僵硬。
“我怕我看了会舍不得囡囡走，我怕我看了囡囡会不舍得走！”
含混的低语裹着浓浓鼻音，
“是我对不起囡囡，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不小心弄丢了她！我知道她一直不肯走是因为放不下我，我其实都知道的。
听起来就好像被揉皱的纸团，
“但我还知道，我只要装作看不见，听不见，不回应她，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好好照顾好自己，最后她就会没有牵挂去投胎的，以后就再也不用忍受这种痛苦了。”
说着说着，老叟攥住娃娃们破旧衣裳的指节突然变得青白，指甲隔着布料深深抠进了掌心。
慢慢地，鲜血染红了破布。
“可老人家，或许这次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若是老人家不想让小丫头看见你，你可安心，有贫僧在，小丫头瞧不见你的。”
甚至都没等听完莲花身的话，老叟猛地将头转了过来，用力之下脖颈甚至发出了像是枯枝被风折断的“咔”声。
可视线里，
就只有一道青色身影伸手牵着空气，一只形似兔子的动物尾巴一甩一甩的，
“大师，我，我怎么看不见囡囡了？”
语气透露着慌张，声音呜咽而又嘶哑。
不过随着一道温润清凉之意涌上双眼，下一刻只见老叟那双浑浊的眸子突然迸发出一股精光，脸上顿时涌出了狂喜，
“囡囡，囡囡~”
视线中，
那袭青色身影伸手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只满是血痕的小手，紧接着是一件随意用破纸糊弄起来的纸衣，而那从破纸衣裳里露出来的小小身体，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姑娘只有一只脚，所以这才蹦蹦跳跳的，不过小姑娘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还时不时的在莲花身的手中荡起了秋千，
“嘻嘻，菩萨菩萨，我跟你说，其实菩萨你在囡囡眼里是另外一个样子的呢。”
小姑娘仰着头，露出了那满是鞭印，只有一颗眼睛，一只耳朵的脸庞，
“哦？不知道贫僧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呢？”
轻轻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再顺着这张脸往下看去，只见小姑娘的胸膛居然是空落落的，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人暴力打开后，硬生生摘了去脏器那般。
这是，采生折割！
………
“嘿嘿，菩萨，我觉得你应该有好长好长的头发。”
“唰~”
随着小姑娘抬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起来，突然间只见莲花身光滑的头皮上青丝暴涨，
“是这样么？”
“对对对，就是这样，然后菩萨你要更像女孩子一点点，还有，还有菩萨你穿的衣服和我一样，都是白色的。”
说着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又指了指身上的纸衣，
“呵呵，是这样么？”
说话间莲花身的面部线条变得更加柔和，身上的青衫渐渐褪去了色彩，就如同春日里消融的薄冰，碧色缓缓剥落间露出了其下的寸寸月白。
冷月皎皎，素白淡淡！
“嘻嘻，对，就是这样，菩萨你变得好好看呀！”
看着如今变得和自己想象中，不，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看的菩萨，小姑娘顿时激动的满脸通红。
而远处一直看着这一幕的白福则是突然瞪大了眼，
“大人换女身了？不，不对，这位与大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还有这股慈悲之意，与大人身后那尊地藏王菩萨的慈悲之意也不一样！”
莫名的，
白福好像突然看到了一片漾漾碧波，而在这万顷碧波之上，则是站着一位手托杨枝净瓶，脚踏莲花的白玉菩萨。
这尊菩萨面露慈悲，侧耳倾听着下方漾漾碧波，直到看到这一幕的白福才突然识到了为何这位会在此地了，
“原来是这位听到了小姑娘的求救，听到了这小姑娘的祈祷，所以这位才会应在此处。
福临心至，双手合十，
“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
“菩萨，小金，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待得走至白福身旁，小姑娘突然间变得不舍了起来，
“当然不会，跟着这位叔叔一直走到家你就能看的到另一个我了。”
蹲下身子轻轻揉着小姑娘残缺的脸，
“哇，真的？还有另一个菩萨也是菩萨？”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不过莲花身还是笑着点点头，而且顺着小姑娘的话说了下去，
“对，另一个菩萨也是菩萨。”
“嘿嘿，那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说着只见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朝着白福蹦去，只不过等到落地后身体却似乎有些不稳，顺势就朝着前方一头栽了过去，这一下倒是把白福给吓了一大跳，
“嘶，我的个小祖宗，你慢点儿！”
不过就在白福慌忙的伸手去接之时，只见小姑娘的身体又突然诡异的挺了起来，
“嘿嘿，叔叔不好意思，囡囡在逗你玩儿呢，囡囡这一只脚可是有好大的力气呢。”
看着双手叉腰，咧嘴大笑的小姑娘，白福没好气的上前揉了揉后者的脑袋，
“得，这回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了。”
似乎经过这么一闹，白福在莲花身前的拘谨突然间消散了许多。
………
挣脱了白福的手，小姑娘又单脚蹦到了莲花身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莲花身也不说话，只是鼻子抽抽，眼眶通红，直到莲花身缓缓张开手，小姑娘这才一头扎进了莲花身的怀中，
“菩萨，囡囡知道再也见不到菩萨了，不过菩萨放心，囡囡会想你的，囡囡也会想爷爷的。”
说着一顿，只见小姑娘透过莲花身的发丝悄悄看向了那远处泣不成声的老叟，眼中满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