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一排排穿着中世纪全身铠的卫兵身上,却只有整齐矗立的长柄斧斧尖回馈出一朵朵刺眼的光芒。
精心处理后哑光深灰的铠甲衬着暗红的地毯,使得民众心中本应富丽堂皇的宏大宫殿群变得压抑而沉闷。
鲁基扬·季莫费耶维奇一改往日的浮华做作,略带波浪的灰色中长发整齐而柔顺的披在肩上,正好盖住去掉了徽记的肩章。蓝色眼眸在半阖的眼皮下淡漠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带路的女官的挺直的背脊,连余光似乎都集中在那里。
踩着厚软干燥的地毯,穿过数百米的小广场与庭院,一个装饰着无数宝石的大约仅两米高的甬道口将二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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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的小鲁基扬完全继承了他祖父的沉着与冷静,除了无可挑剔的礼仪,似乎一点惊讶都没有呢~”
这是一个并不算奢华且到处透露着简约现代风的书房,准确的说,对于矗立于世界顶端之一的沙皇玛丽亚大帝而言,这里实在布置得简陋并且不符合沙俄贵族礼仪——又有哪个皇帝会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办公呢?
面对沙皇的调侃,鲁基扬只是站得笔直,双眼随着低垂的头看着身前约三十公分处的貌似合成的木地板。
“啧,没意思。难道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周变革者领袖连抬头看朕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对于鲁基扬的反馈,沙皇似乎不怎么满意。
“是的,尊敬的陛下。”鲁基扬只是轻轻抚胸,微微鞠了一躬,继而又站得笔直。
“啪嗒”,“嗒嗒嗒嗒”。
一双大周常见的年轻女学生特别爱穿的带着简约蝴蝶结造型的暗红色圆头公主鞋出现在鲁基扬的视线里,与那些喜欢同时搭配长袜或丝袜的女学生不同,这双鞋是裸穿的。
嫩白的肌肤和笔直的小腿与已经逾百岁的老人毫不匹配,但凡见过的人都会认为它的主人不会超过十六周岁。
“鲁基扬·季莫费耶维奇·列别杰夫,朕允许你抬头。”沙皇的声音在近如咫尺的距离响起。
鲁基扬不慌不忙地微微抬头,却不是平视,视线的落点在自己的胸膛前方,但他并没有看见沙皇,只有眼皮垂下的黑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沙皇的声音再次响起:“呵,聪明的家伙。好吧,鲁基扬·季莫费耶维奇·列别杰夫,朕赋予你直视朕的权利,并且自此至你的生命自然消亡,你都保有这项权利。”
随着话音落下,鲁基扬·季莫费耶维奇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这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沙皇陛下。
仅仅在看见那双明媚动人的蓝眼的一刹,鲁基扬便再次低头,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抚胸,单膝跪下:“鲁基扬·季莫费耶维奇·列别杰夫参见伟大的沙皇陛下。”
“嗒嗒嗒”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快又传来办公椅被坐下的特有声响。
“你们的伊里伊奇大人明天就会和牧首见面,他有把握骗过教廷的心灵审判吗?”
“回禀陛下,主教大人无惧任何心灵审判,他从来都是最虔诚的信徒。”
沙皇敲击实木办公桌的声音响起,从那清脆的音色可以判断出她应该是拿着那支她最喜爱的金属钢笔。
“朕需要的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朕需要的是能将腐朽白蚁铲除的钢镐。”沙皇的声音伴随那双暗红色圆头公主鞋忽然出现在鲁基扬身前,随后一只柔嫩的小手轻抚上了他的左脸,“你比你的祖父更加英俊,可你的心却不在朕身上。”
不等鲁基扬回答,一阵香风之后,敲击办公桌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答应过你的祖父,但仅限于列别杰夫家的血脉可以存续。既然你无心于朕,现在就只剩下生意可谈了。”
汗水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衬衣,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鲁基扬微微吸气后刚要回应,沙皇的声音再度响起:“沃洛加·伊里伊奇既然已经出面,那么他拿走的东西就要你来支付。要么是袁仲的命,要么是袁仲身边的位置,你,给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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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只要冷静一点,作为在大周、旧贵族、平民之间斡旋多年的老狐狸,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叶班钦应该可以很敏锐地发现这位名义上是袁家小小姐却名叫卡拉·杨的超能女孩并没用遮掩好自己那一丝妒忌的情绪。
不过幸好,叶班钦勋爵的女儿们比他和他夫人冷静多了。
在发现卡拉看过一条简讯而发红的眼睛后,亚历珊德拉抢在她表现得有些畏缩的父亲之前向卡拉表示由于旅途遥远,她的姐妹和父母今天其实可以早点去酒店休息。
卡拉没有询问什么,只是礼貌的表示理解,并呼叫了一名护卫带领这一家子直接住进了位于袁仲豪宅下层的两江大酒店豪华套房。
“噢,萨沙,那可是小小姐,这是多好的机会!”等到护卫已经离开,并且亲自装作好奇的“乡巴佬”打开了几次入户门察看走廊后,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才再次轻轻关好入户门,用并不怎么大的声音抱怨道。
不等亚历珊德拉开口,毫无形象瘫在迎客厅沙发上的阿黛拉伊达就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天啊,爸爸你是完全没有眼力见吗?那个女孩明显就很嫉妒阿格拉雅好不好!”
亚历珊德拉轻轻拍了一下阿黛拉伊达,转头看了眼娜斯塔霞,发现她除了微微脸红外并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被最调皮的二女儿噎住了,感觉父亲权威受到挑衅的他只是让自己并不光滑的脸皮多了些许血色就冷静下来。
轻轻抚摸了一下已经斑白的络腮胡,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摇摇头,正欲开口却瞥见了坐在大女儿旁的娜斯塔霞。
眼珠子转了转,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说道:“亲爱的阿黛,这并不重要。我们是阿格拉雅的亲人,就是袁仲公子的亲人,那么,我们就是这位小小姐的亲人。你,要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包容亲人。”
说完他眨了眨眼,就转身向套间的书房走了进去。
等书房中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亚历珊德拉才再次拍了拍阿黛拉伊达笑着说道:“爸爸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他并不是傻子。”
阿黛拉伊达没理姐姐,一把拉过娜斯塔霞抱进怀里,小声地在她耳边调侃道:“我们的娜斯珈也打算当这样一个悄悄吃醋的小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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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中府北侧五十公里,巴中驻军基地。
侯静一站在外墙哨岗上双手攥得死死的,冷冷地看着从空中飞来一头扎进星海训练场的卡拉。
十多秒前防空警报只响了一声就被拉停,但就这短短两秒时间,没有报备便极速飞行的卡拉已经同时给驻军、治安院和特勤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小侯,情有可原,别太在意。”一只厚实的大手拍在侯静一肩膀上,赵乐刚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又是机密吗?”侯静一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但她的语气似乎并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回答。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赵乐刚不但没有敷衍反而还慢慢说了起来:“巴州远洋贸易集团,大周最大的民营机构,全世界唯一拥有国家级武力的民营机构,全世界唯一拥有国家级科研能力的民营机构……同时,它也是全世界税赋能力最强的民营机构。”
侯静一猛地转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乐刚,但赵乐刚并没看她而是继续说道:“你的职务定位和职衔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但谁叫你在巴州呢?远洋向大周提供的可不止天文数字的资金,它还拥有几乎与三司齐平的特殊地位。所以,哪怕我们也经常戏称那位袁大公子叫太子爷——只要他母亲还在,那他还真算得上大周的太子爷。”
抿了抿嘴唇,缓缓吸了一口气,平稳下心中的震惊和恐惧,侯静一带着一丝激动盯着赵乐刚问道:“我该怎么做?”
赵乐刚看向星海训练场的目光中闪现一抹不忍,但他还是开口回道:“和这位小小姐打好关系,找出袁仲勾结变革者的证据——注意,是袁仲勾结变革者的证据,不是远洋勾结变革者的证据。”
侯静一瞳孔微缩,立定敬礼。
听到踏步敬礼的声音,赵乐刚终于收回目光,转头深深看了侯静一一眼,再度拍了拍她的肩膀,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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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气冲冲飞进来被里卡多挡住的卡拉,艾浩非常自然地转身走出训练场进入了一间挂有“月之旅团”铭牌的休息室。
不出所料,王洛正瘫在公共厅的沙发上玩新型通讯器上的游戏。
瞥见艾浩,本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的王洛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想骂人,艾浩便抬起右手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虚捂了下耳朵。
王洛立刻将新型通讯器关机,走到艾浩身后背靠背。
随着王洛站定,两人都默数三声后两股无形气势同时从他们身上发出并迅速笼罩了整个公共厅。
在霸王色霸气场稳定后,艾浩的双眸化作灿烂的电浆池,随后又黯淡下去,如同两个黑洞,只偶有或蓝色或紫色的微弱电光在其中闪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已经浸透王洛的训练服。
突然,她感到艾浩背部的肌肉开始节奏性抽搐,心中暗骂一声,咬牙一边尽可能稳定着霸气强度一边转身给艾浩扎了一剂体能因子。
但随着王洛的注意力转移,艾浩的霸气抓住了那一丝的紊乱,倾轧般压了过来,本就控制收拢着霸气的王洛瞬间跪了下去。
与原设中不同,在远洋进行系统研究后,霸王色霸气的运用更类似于人体可控场能,不仅可以能通过神经系统干扰对生物体造成和原设一样的震慑甚至晕厥,还可以有限的对场能范围内心灵装置和无机通讯造成干扰。
目前虽然开发出的霸王色霸气使用方式依然粗糙,可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特性让王洛完全瘫在了地上。
就在她几乎要失禁的时候,霸气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艾浩也摇摇晃晃地瘫坐了下来。
强忍着被挤压的窒息感,终于恢复了一点的王洛将坐在脸上的屁股死命推开,将艾浩推倒后又一点点爬上前查看他的状态。
“哈,哈哈,对,对不起啊…”艾浩无力地侧躺着,嘴角想抽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却失败了,“安,安静地混,混着,混着吧。出…大事了…”
恨恨地翻了个白眼,缓过一口气来的王洛又抽出体能因子给艾浩扎了一支,然后往自己嘴里怼进一管营养剂。
也不休息,将艾浩再度翻了一下,变成俯卧着,开始给他顺着脊柱做着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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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伙脑子里全是大便吗?”重新瘫在沙发上的王洛半眯着眼无可奈何地问道。
“任何思想组织总会有一些极左,他们不是傻子,但过于极端。”艾浩一边给王洛揉着太阳穴,一边小幅活动着肌肉。
将艾浩的手挡开,王洛坐起来又盘上腿,两眼放空,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回头盯着做着热身操的艾浩问道:“现在袁仲下落不明,我们就这样在远洋混着?”
向左侧弯下去狠狠拉了一下,出了一口浊气,似乎精神好了很多,艾浩咧嘴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难道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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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并没有和里卡多打起来,这让在场的被训得快趴下的学子和民团成员们很失望。
噢,他们来不及失望,来得更快的是愤怒与亢奋。
卡拉漂浮在半空,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只有战场幸存者才拥有的气势,她冷漠地俯视着脚下的学子和民团成员说道,“有一些老鼠,他们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在我们的宽宏大量之下,他们尚可以苟延残喘。但是!就在今天!这些老鼠成为了真正的老鼠!他们突破了人类的底线!他们勾结诡异!”
“什么?!”
“屮!”
“我鈤麻打死他们龟儿!”
“是哪些?!全部打死!我鈤!”
“打死!”
“打死!”
“打死!”
听到卡拉的最后一句话,人群刹那间就沸腾了,一阵嘈杂的叫骂后,声响开始整齐,愤怒似乎实体化一般纠集了人群的情绪,形成一股铺天的气势。